殡仪馆化妆师沈棠,终于等到撞死姐姐的富家女周薇躺上她的台子。
缝补裂痕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救救我!她在骗所有人!”——发信人:周薇。时间:五分钟前。
她右眼皮诡异地抽搐着。
1 暴雨夜的仇人遗体
冰冷的金属台面硌得我手肘生疼,福尔马林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腐败气息顽固地钻进鼻腔。窗外,暴雨砸在殡仪馆高高的玻璃窗上,像无数只手在疯狂拍打。惨白的无影灯下,躺着我的仇人——周薇。
三天前,她还是那个开着红色跑车、戴着限量款梵克雅宝项链、在法庭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富家千金。“我真的没看见她呀……我当时太害怕了……”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我姐姐沈清变成了一具躺在冰冷停尸间、连体面妆容都无人愿意施舍的“晦气”尸体。家属嫌晦气,拒绝化妆,姐姐最后灰白着脸,带着额角那个狰狞的撞伤窟窿,被推进了焚化炉。
而现在,周薇,这个杀人凶手,却安静地躺在这里,享受着最昂贵的“还原最美遗容”服务。她家属的要求近乎苛刻:要让她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安详美丽,仿佛只是参加一场永不散场的晚宴。
讽刺像冰冷的针,扎进我心底最深的伤口。
我深吸一口气,戴上乳胶手套,指尖冰凉。拿起化妆刀,刀尖悬在她下颌一道需要缝合的裂口上方。她的皮肤失去了活人的光泽和弹性,呈现出一种蜡质的苍白。目光上移,落在她脖颈间那道深紫色的淤痕上。警方报告写得清楚:自缢身亡。
“呵。” 一声冷笑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像刀刮过玻璃。我凑近了些,无影灯的光线清晰地勾勒出那道勒痕的走向——并非向上收紧的“V”字型,而是近乎水平地环绕脖颈,最深最宽的地方在颈后。
这分明是被人从身后,用尼龙绳之类的东西,活活勒死的痕迹!
心脏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种扭曲的快意攫住。报应?还是……灭口?谁干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专注于手上的工作。针尖刺入她冰冷的皮肤,牵引着缝合线。就在我全神贯注处理她嘴角最后一点僵硬时——
“嗡…嗡…”
一阵沉闷的震动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化妆间响起。
我动作一滞。声音……来自周薇身上那件被换下来的、沾着泥污的香奈儿套装口袋。
心跳瞬间失序。家属移交遗物时明确说过,手机等贵重物品已经取走。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东西在响?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放下工具,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伸进那件昂贵外套的内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掏出来,果然是一部最新款的手机。屏幕正亮着,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
发送时间:00:01。
发信人:周薇。
内容只有五个字,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眼球:
【救救我!她在骗所有人!】
我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救她?她明明已经死了!冰冷地躺在这里!是谁在用她的号码发信息?恶作剧?还是……鬼?!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死死盯着那行刺目的文字时,别在胸口衣袋里的那支家传的“渡魂笔”——一支据说接触遗体能读取死者强烈记忆碎片、但会反噬使用者生命力的古旧铜笔——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烫来,隔着薄薄的衣料灼烧着我的皮肤。
“唔……”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呻吟,或者说……是某种气体通过声带摩擦出的怪响,从我面前的遗体喉咙里溢出。
我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灯光下,周薇那被我仔细合拢的、覆盖着厚厚遮瑕膏的右眼皮,正以一种极其诡异、极其微弱的频率,抽搐般地颤动着。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拼命想从里面……睁开!
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我握着那部冰冷手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化妆间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窗外疯狂的雨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姐……沈清……
如果是你……
会让我……撕开这贱人死亡的真相吗?
2 殡仪馆地下的往生符
“啪嗒!”
手机从我汗湿的手中滑落,砸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骤然张开的蜘蛛网。那诡异的颤动还在继续,周薇的右眼皮如同垂死的蝴蝶翅膀,微弱却执着地鼓动着。
“渡魂笔”的灼热感更甚,几乎要烙穿我的胸腔。
跑!
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一切恐惧。我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工具车,镊子、剪刀、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散落一地,刺耳的噪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无限放大。我甚至不敢再看台上那具“尸体”一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向门口。
冰冷的门把手被我用力拧开,外面走廊昏暗的灯光勉强带来一丝活人的气息。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心脏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化妆间里,那微弱的颤动似乎停止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散落一地的狼藉。
不是幻觉。那短信,那眼皮的跳动,还有渡魂笔的反应……都不是幻觉!
周薇的死绝对有问题!那条短信……是谁发的?目的是什么?指向的“她”又是谁?
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关键点猛地抓住我:接收单!周薇的遗体接收单!警方说是从她自杀的公寓直接送来的,但如果……不是呢?那条短信发送时间是凌晨00:01,距离我发现不过两分钟。发送者要么就在附近,要么……就是通过某种手段操控了这部“遗物”手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线索。接收单!遗体转运记录一定有存档!档案室在……一楼西侧尽头。
雨声依旧滂沱,掩盖了我的脚步声。殡仪馆深夜空无一人,只有走廊惨白的节能灯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档案室的门锁是老式的,我摸出回形针——这份工作让我学会了不少“实用”技能——屏息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打开手机电筒,微弱的光柱扫过一排排铁皮档案柜。很快,我找到了今天的日期档。周薇的名字赫然在列。
接收单位:永安殡仪馆。
来源地:青城市心怡公寓(周薇住宅)。
接收时间:昨晚22:15。
经办人:张师傅(夜班接运)。
看起来……似乎没问题?我皱紧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不对!纸张边缘有一处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卷曲,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
我凑近手机光,仔细分辨。在“来源地”那一栏,透过残留的纸纤维,隐约能看到下面似乎……覆盖着一行被涂改掉的字迹!那行被刮掉的字,第一个字的轮廓……像“青”,但后面似乎不是“城”……
“青城……特殊遗体处理中心?!” 一个只在内部流传、处理高度腐败或特殊案件遗体的保密单位名字跳入脑海!周薇的遗体,最初是从那里转来的?为什么涂改?!
就在这时——
“滋啦——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突然从走廊尽头的监控室方向传来,伴随着屏幕闪烁的诡异蓝光。
有人?
我心头一紧,立刻关掉手机电筒,悄无声息地退到档案柜的阴影里,屏住呼吸。监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
一个穿着辅警制服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正站在监控屏幕前。是陆琛?新调来的夜班辅警,平时话不多,看着挺沉稳。
他似乎在调试设备,但屏幕上的画面却一片混乱的雪花,电流噪音刺耳。突然,所有屏幕猛地一闪,雪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昏暗摇曳的火光中,几个穿着黑色兜帽长袍的身影围着一个刻满诡异符文的石头祭坛。祭坛中央没有祭品,只有一张放大的、清晰无比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赫然是我,沈棠!我的脸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惨白,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是一具尸体!
其中一个黑袍人缓缓抬起手,指向屏幕,仿佛穿透了空间,直直指向躲在阴影中的我!
“啊!” 陆琛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惊得低呼一声,猛地后退一步。
我的血液瞬间凉透!那祭坛……那些符文……为什么是我的照片?!一股强烈的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让我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渡魂笔再次在胸口发烫,这一次,热量指向了下方——更深处的地下!
殡仪馆有地下层?存放杂物的旧仓库?不对,这种被牵引的感觉……
我顾不上监控室的异常,强烈的直觉和渡魂笔的指引让我像着了魔一样,避开陆琛可能出来的方向,凭着记忆摸索向通往地下室的消防通道。那扇厚重的铁门通常锁着,但此刻,锁链只是虚虚挂着。
推开沉重铁门,一股浓重的霉味、灰尘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铁锈血腥味扑面而来。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手机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开一道口子,照亮了堆积如山的废弃花圈、破损棺木和蒙尘的旧设备。
渡魂笔的热源指向最深处。我踩着厚厚的积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角落里,一个被巨大帆布半掩着的物体引起了我的注意。
掀开厚重的帆布,灰尘簌簌落下。
我的呼吸停滞了。
帆布下,是一个半人高的、用粗钢筋焊成的铁笼!笼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但地上散落着几根肮脏的布条,还有……一只小小的、磨损严重的粉色塑料发卡。
电筒光颤抖着扫过笼子内侧。在冰冷的钢筋上,靠近角落的位置,赫然刻着几个歪歪扭扭、却透着无比邪异的符号!
这符号……我见过!
就在周薇的尸检照片里!法医报告提到,在她左侧锁骨下方,有一个极淡的、类似淤青的陈旧性印记,形状奇特,当时只以为是胎记或旧伤。但现在,铁笼上的符号,和周薇身上那个印记的形状,一模一样!
“往生符……” 一个尘封在家族笔记里的禁忌名词,带着寒意浮现在我脑海。一种古老邪术的标记,意为“献祭此魂,往生极乐”……或者说,是“被献祭”!
这里关过人!而且很可能和周薇的死有关!
恐惧和愤怒交织着冲击我的神经。是谁干的?那些黑袍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我心神剧震之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从我身后更深邃的黑暗角落里飘来:
“……薇……保护……者……”
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濒死的绝望。
我猛地转身,手机电筒的光柱瞬间扫向声音来源——
那里只有一片更浓重的黑暗和堆积的杂物。
然而,就在光柱扫过的瞬间,一阵沉重、刺耳、令人牙酸的“哗啦……哗啦……”声,如同催命的锁链,从那个方向的黑暗中,由远及近,清晰地拖行而来!
3 纸人点睛的死亡预警
“哗啦……哗啦……”
铁链拖地的声音在死寂的地下室回荡,每一次摩擦都像刮在我的骨头上。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肾上腺素狂飙!跑!
我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秒就做出了反应,手机电筒的光柱像受惊的兔子般乱晃,转身就朝着进来的消防通道方向冲去。黑暗中的未知比任何已知的恐怖更让人胆寒,更何况那铁链声里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和恶意!
“砰!” 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铁门上,我手忙脚乱地去扯那虚挂着的锁链。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快!快啊!
身后的黑暗里,那铁链拖曳的声音骤然加快,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逼近!
锁链终于被扯开,我猛地拉开沉重的铁门,侧身挤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门往回一甩!
“哐当——!”
铁门重重合拢,巨大的声响在狭窄的消防通道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刚才那个女声……“薇……保护……者……”?是说周薇是保护者?保护谁?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人?这和短信里“她在骗所有人”的“她”是否有关联?
地下室的遭遇和监控室看到的邪教画面交织在一起,巨大的谜团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周薇的死,我的照片出现在祭祀中,铁笼,往生符……这一切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庞大而黑暗的秘密。而那个发短信的“周薇”,似乎是想向我揭露什么?
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只剩下那部摔裂屏的手机!
我定了定神,捡起掉落在化妆间门口的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但幸运的是还能开机。屏幕解锁需要密码……周薇的生日?她社交平台常用的密码?我快速回忆着关于她的碎片信息,尝试了几个组合,都失败了。
时间紧迫。我冲回一片狼藉的化妆间,目光落在工具台上。周薇的遗体已经被推走,但她的私人物品——包括那件香奈儿外套——还留在处置袋里。
我需要她的SIM卡!恢复通讯录,也许能找到线索!
戴上手套,我拿起那件外套。再次接触仇人的遗物,心头依旧翻涌着恨意,但此刻更多是被巨大的疑云笼罩。我仔细摸索内袋,果然找到了一个卡槽。取出SIM卡,很小的一片塑料,却可能藏着通往真相的钥匙。
我的专业在此刻派上了用场。遗体化妆师不仅要修复容貌,有时也要处理一些……不那么体面的遗物。我有一套专门的工具用于清理和修复。我拿出精细的镊子、酒精棉片和微型放大镜,开始处理这张沾染了死亡气息的SIM卡。小心翼翼地清洁金属触点,用特制的导电胶填补细微的物理损伤,再用紫外线灯进行短暂固化。
整个过程需要极大的专注和耐心,我强迫自己摒除杂念。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化妆间里只有我细微的操作声和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声。
终于,SIM卡处理完毕。我将其装入一部备用的旧手机。开机,等待信号接入……
屏幕亮起,信号格跳动。成功了!
我第一时间点开通讯录。恢复的通讯录名单很长,大多是些光鲜亮丽的名字,富豪、名媛、品牌公关……我快速向下滑动,寻找着可疑的联系人。
突然,一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我的眼睛!
通讯录第一个联系人(置顶),名称:
沈清瓷
沈清瓷……这是我姐姐沈清的本名!很少有人知道!周薇的手机里,为什么会有我姐姐的电话?而且还置顶?!
一股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直冲头顶!是炫耀?是挑衅?还是……她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联系?!
就在我死死盯着那个名字,几乎要将屏幕捏碎的时候——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纸页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化妆间里响起。
我猛地抬头。
声音来自存放祭奠用品的角落。那里摆放着几个等待明天葬礼使用的纸扎人偶——童男童女,金童玉女,穿着鲜艳的纸衣,脸上画着呆板诡异的笑容。
在手机电筒和我工作灯余光交织的光线下,我看到,那两个原本面朝门口的纸人童男童女,此刻它们那用粗糙颜料画出的、空洞洞的眼眶,齐刷刷地转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它们僵硬的身体没有动,只有那纸糊的脑袋,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诡异地扭了过来,正“盯”着我!
更恐怖的是,它们身上那鲜艳的纸衣,此刻正像被无形的风吹拂着,无风自动!纸片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活过来!
“纸人点睛……招邪……” 老员工闲聊时无意中提过的殡仪馆禁忌,瞬间在我脑中炸开!给纸人画上眼睛,就等于赋予了它们“灵”,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附着!
是谁?!谁给它们点了睛?!是巧合,还是……冲我来的?!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工具车。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化妆间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
一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直射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
“谁在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低沉严肃的男声响起,是辅警陆琛!他显然听到了刚才工具车被我撞倒的动静,或者是被纸人异动的声音吸引而来。
手电光先是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和散落的工具,然后落在我苍白的脸上,最后,光柱下意识地扫向我身后那诡异扭头的纸人。
就在光柱即将移开的瞬间,它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了我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敞开的衣领。
陆琛的目光,在那一刹那,骤然凝固。
他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变成了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手电光猛地定住,死死地照在我的脖颈下方,锁骨附近的位置。
“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见鬼般的颤抖,“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低头,顺着他的目光,用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光滑的皮肤下,似乎……有一点异样的凸起和灼热感?
我猛地冲到墙边挂着的仪容镜前,用力扯开衣领。
镜子反射着惨白的光线,清晰地映出:在我右侧锁骨下方,与周薇尸检照片里那个印记几乎相同的位置,一个极其相似的、颜色极淡、仿佛皮下渗血的诡异符纹,正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
形状……和地下室铁笼上刻着的,以及周薇身上的“往生符”,一模一样!
4 老张头的临终遗言
陆琛手电筒的光柱像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我锁骨下方那个若隐若现的符纹上。化妆间里死寂无声,只有我擂鼓般的心跳和纸人衣角无风自动的“沙沙”声。
“这是什么?!”陆琛的声音紧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眼神锐利如鹰。
镜子里的符纹颜色似乎在加深,皮下传来一阵阵灼痛,仿佛有烙铁在烫。渡魂笔在口袋里剧烈发烫,像是在呼应。
“我不知道!”我猛地拉紧衣领,遮住那该死的印记,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嘶哑,“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是刚才……刚才在地下室……” 我语无伦次,地下室铁笼的刻痕、监控室邪教的祭祀画面、周薇身上的印记、还有那个神秘的女声……混乱的信息几乎要撑爆我的脑袋。
陆琛的目光在我惨白的脸和被衣领遮盖的脖子之间来回扫视,又警惕地扫了一眼角落里那两个诡异扭头的纸人,眉头锁得死紧。显然,他也察觉到了这地方的不对劲。
“地下室的铁链声是怎么回事?还有这里……” 他用手电光指了指狼藉的地面和纸人,“我需要一个解释,沈棠。”
解释?我怎么解释?说我仇人的尸体给我发求救短信?说渡魂笔会烫?说纸人自己扭头看我?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
“有人!有人在搞鬼!”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指向存放祭品的角落,“陆警官,你不觉得这纸人很不对劲吗?还有,我在地下室杂物间发现了一个铁笼,笼子上刻着奇怪的符号!” 我拿出手机,快速调出刚才在地下室拍下的铁笼刻痕照片,递给他看。
陆琛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这符号……”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极其复杂,“你在哪里拍的?!”
“就在地下旧仓库!最里面!笼子里还有这个!” 我掏出从铁笼里捡到的那只磨损的粉色塑料发卡,“这像是小女孩的东西!而且……我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什么‘薇……保护者……’”
“‘保护者’?周薇?” 陆琛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不再追问我的印记,显然,铁笼和发卡的信息冲击力更大。“带路!立刻去地下室!”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
刺耳的火警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殡仪馆!尖锐的蜂鸣声撕破了死寂,红光在走廊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 陆琛脸色一变。
“不知道!最近没检修啊!” 我也懵了。警报声像催命符,让人心慌意乱。
“先去控制室关警报!地下室的线索不能断!” 陆琛当机立断,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走!跟上!” 他动作迅猛,带着我冲出化妆间,奔向一楼监控室方向。
走廊里红光闪烁,警报声震耳欲聋。快到监控室门口时,一个佝偻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旁边的工具房里冲出来,差点和我撞个满怀。
是老张头!殡仪馆干了**十年的夜班杂工,平时沉默寡言,负责打扫和设备维护。
“张师傅!” 我下意识扶住他。老张头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大汗,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嘴唇哆嗦着,死死抓住我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跑……跑啊……”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破旧的风箱,眼神涣散地越过我,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它们……它们来了……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张师傅你说清楚!” 陆琛也靠过来,声音急切。
老张头猛地一颤,涣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瞬,死死盯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周……周记者……她……她是好人……她查……查那些丢了的娃……”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阴司会’……吃……吃娃的魂……续命……‘往生符’……是……是标记……”
阴司会!吃娃的魂?续命?!往生符是标记?!我如遭雷击,这和渡魂笔家族笔记里零星的恐怖记载碎片瞬间吻合!
“719……他们……要……灭口……烧……” 老张头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抓着我的手也渐渐松开。
“719?什么719?张师傅!” 我急得摇晃他。
突然,老张头身体剧烈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猛地张大嘴,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怪响,一股暗红的、带着泡沫的鲜血,从他嘴角汩汩涌出!
“张师傅!” 我和陆琛同时惊呼。
老张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满血沫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天花板——指向火警警报器的方向,然后,手臂颓然垂落。
他圆睁着充满恐惧的双眼,身体软倒下去,再无声息。
死了?!
就在我们眼前,诡异而突然地死了!
陆琛迅速蹲下检查颈动脉,脸色铁青地对我摇了摇头。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灭口!这绝对是灭口!老张头知道内情,提到了“阴司会”、“周记者”、“丢娃”、“719”……然后就被杀了!凶手就在附近?还是……某种邪术?
刺耳的警报声还在持续,红光疯狂闪烁,像地狱的招魂幡。
“不能留在这里!去地下室!快!” 陆琛当机立断,一把拉起还在震惊中的我,不再理会警报,目标明确地冲向消防通道的铁门。
老张头临终的遗言像冰锥扎进我的脑海:周薇是卧底记者?在调查少女失踪案?而那个铁笼……就是用来关押那些被标记了“往生符”的孩子的?周薇的死,老张头的死,都因为触及了这个叫“阴司会”的恐怖秘密?
我脖子上这个突然出现的“往生符”……又意味着什么?
5 胃里的加密U盘
沉重的消防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暂时隔绝了外面刺耳的警报和闪烁的红光。地下室里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陆琛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像利剑劈开黑暗,直指地下室深处铁笼的方向。他动作敏捷而警惕,一手持电筒,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警棍上,身体微微前倾,标准的战术戒备姿态。
“跟紧我,注意四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紧跟在后面,心脏还在为老张头的惨死狂跳不止。阴司会……吃孩子的魂续命……周薇是卧底记者……这些信息像恐怖的拼图碎片,在我脑中疯狂搅动。而我锁骨下的“往生符”印记,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像是在提醒我,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再次来到那个半掩着帆布的铁笼前,手电光下,钢筋上刻着的“往生符”显得更加邪异。地上那只粉色的塑料发卡,像一滴凝固的血泪。
“这笼子……” 陆琛蹲下身,仔细检查锁扣和钢筋的磨损,“是新焊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看这里,” 他指着笼门内侧几道深深的、凌乱的刮痕,“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指甲?被关在里面的人绝望的挣扎?我胃里一阵翻腾。
“老张头说的‘丢了的娃’,很可能就被关在这里。” 陆琛站起身,脸色凝重,“周薇在调查这个……她所谓的‘自杀’,恐怕就是灭口。那个短信……” 他看向我,眼神锐利,“你确定是周薇的手机发的?”
“千真万确!发送时间就在我发现前两分钟!” 我拿出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点开那条恐怖的短信给他看。
陆琛盯着屏幕,眉头紧锁。“时间太巧了。要么发送者就在附近,要么……就是有人能远程操控这部‘遗物’手机。周薇的尸检报告!” 他忽然想到什么,“我是协助警方做外围调查的,有权限调取初步报告。报告里有没有提到手机?或者其他异常?”
我立刻摇头:“移交遗物清单里没有手机!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报告……报告上只写了颈部勒痕符合自缢特征,但那个角度根本不对!还有……” 我猛地想起关键点,“她锁骨下面那个印记!法医只说是陈旧性胎记或伤疤!但我现在确定,那就是‘往生符’!和老张头说的一样!”
“印记……” 陆琛的目光下意识地又扫过我的衣领,眼神一沉,“你的印记……颜色是不是更深了?”
我一惊,慌忙扯开衣领对着陆琛的手电光看。镜子!我需要镜子!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屏幕里,锁骨下方那个原本极淡的符纹,此刻颜色变得清晰许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边缘甚至微微凸起,像一道刚结痂的伤口!灼痛感也明显加剧了!
“怎么会这样?!” 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恐怕……你和那些失踪的孩子一样,被标记了。” 陆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往生符’是目标标记。周薇身上有,你身上现在也有。老张头提到‘灭口’、‘719’,可能是指他们要处理掉所有知情者和……目标。”
目标?我是下一个祭品?!
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渡魂笔在口袋里疯狂发烫,仿佛在发出警告。
“不能坐以待毙!” 陆琛眼神一厉,“周薇的遗体是关键!她身上一定有线索!她是卧底,不可能不留下后手!尸检报告不够详细,我要申请调阅更全面的电子档案,特别是……内部影像资料!” 他拿出自己的警务通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
殡仪馆内部有自己的一套保密系统,一些特殊遗体的详细资料(包括关键部位的高清照片)会加密上传到内部服务器,比纸质的更全面。陆琛似乎在利用他的辅警权限进行特殊申请。
地下室里信号极差,加载缓慢。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只有手电光柱里漂浮的灰尘在无声舞动。我焦躁不安,锁骨下的灼痛和渡魂笔的滚烫像两把火在烧。
突然,陆琛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提示申请通过!一份加密文件开始下载。
“有了!” 他精神一振,迅速点开文件。屏幕上跳出周薇遗体的详细档案页,一张张高清照片滚动着:颈部特写、手臂、躯干……最后定格在几张胃部解剖区域的影像上。
法医报告里只简单写了“胃内容物无异常”。但在这高清的电子影像上,能清晰看到,在周薇胃部的皱襞深处,似乎……卡着一个极其微小的、金属质感的异物!形状细长,像一枚微缩的U盘!因为体积太小且位置隐蔽,常规尸检很可能被忽略了!
“这是……” 陆琛猛地将图片放大,瞳孔骤缩,“加密U盘!她吞下去了!死前吞下去的!”
卧底记者的本能!她把关键证据藏在了自己身体里!
“快!去停尸房!她的遗体还在冷柜!必须拿到那个U盘!” 我失声叫道。这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是周薇用命换来的线索!
陆琛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收起手机。“走!”
我们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消防通道的铁门。
然而,就在我伸手去拉门把手的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头顶传来!整个地下室剧烈摇晃!天花板簌簌落下大片的灰尘和碎屑!刺鼻的浓烟顺着门缝汹涌地灌了进来!
火!上面真的着火了!而且火势极其猛烈!
老张头临死前指向警报器……“719……烧……” 这不是意外!是纵火灭口!他们要烧毁一切!包括停尸房里的周薇遗体!
6 渡魂笔下的血色襁褓
“咳咳咳……” 浓烟呛得我眼泪直流,剧烈咳嗽。刺鼻的燃烧气味混合着地下室的霉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热浪隔着铁门都能感受到!
“门被卡住了!” 陆琛用力撞了几下,厚重的铁门纹丝不动!上面肯定有重物塌落堵死了通道!
唯一的出口被封死了!火势正在上面蔓延,浓烟灌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高温缺氧的烤炉!
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这边!杂物堆后面!” 陆琛的手电光猛地扫向地下室另一侧堆积如山的废弃花圈和破损棺材后面。那里似乎……有个被杂物半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口!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和陆琛连滚爬爬地冲过去,奋力扒开挡路的破木板和塑料花。通风口的铁栅栏早已锈蚀,陆琛用警棍狠狠砸了几下,“哐当”一声,栅栏脱落,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黑洞洞的管道口!里面传来微弱的气流,带着烟味,但至少是通的!
“快进去!往上爬!” 陆琛一把将我推向前。
我毫不犹豫,手脚并用地钻进冰冷的、布满铁锈和蛛网的管道,拼命向上攀爬。管道狭窄逼仄,尖锐的锈片刮破了我的手臂和衣服,火辣辣地疼。浓烟不断从下方涌入,熏得我头晕目眩。身后传来陆琛急促的攀爬声和压抑的咳嗽。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我感觉肺要炸开的时候,头顶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出口!
我用尽最后力气顶开一块松动的挡板,带着一身污垢和擦伤,狼狈不堪地滚了出来!刺眼的阳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
外面……是殡仪馆后面的荒草地!不远处,主楼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刺耳的消防车警笛声正由远及近!
我成功了!逃出来了!
“陆琛!” 我急忙回头,朝管道口伸出手。
陆琛紧随其后爬了出来,警服被刮破了好几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同样狼狈。他剧烈喘息着,眼神却锐利如初,第一时间看向浓烟滚滚的主楼。
“停尸房……在B区侧翼!火还没完全烧过去!还有机会!”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眼神决绝。周薇遗体里的U盘,是现在唯一的希望!
我们绕开正门赶来的消防员、惊惶的工作人员,从侧面围墙一处破损处钻了进去。B区停尸房的位置相对独立,暂时还没被大火吞噬,但浓烟已经弥漫过来。
冷库厚重的金属门虚掩着,里面一片冰冷死寂。一排排不锈钢的停尸柜泛着寒光。找到周薇的柜号并不难。
陆琛用力拉开沉重的抽屉。寒气扑面而来。周薇苍白僵硬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时间紧迫!陆琛戴上随身携带的取证手套,动作极其专业和迅速。他小心地撑开遗体的下颌,用镊子探入咽喉深处……没有。接着,他轻轻按压腹部,找到胃部区域,用一把小巧的特制刀具,避开主要血管,极其精准地切开一个微小的创口。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陆琛的镊子深入,夹了几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沾着血污和组织液的、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属物体——正是影像里那个微型加密U盘!
“拿到了!” 陆琛快速将其装入证物袋密封,动作一气呵成。
然而,就在我们拿到U盘,准备立刻撤离这危险之地时——
“哐当!” 一声巨响,停尸房厚重的金属门被人从外面猛地关上!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有人在门外用铁链之类的东西把门反锁了!
“谁?!” 陆琛厉喝一声,冲到门边用力推撞,纹丝不动!
“呵呵呵……” 一阵扭曲、癫狂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像是金属摩擦般刺耳,“晚了……都晚了……东西拿到了……命也得留下!和这些尸体一起,给周记者陪葬吧!”
是那个声音!那个在地下室黑暗中拖铁链的声音!
浓烟正顺着门缝疯狂涌入!停尸房唯一的通风口很小,很快这里也会充满毒烟!
“疯子!” 我绝望地咒骂。
“找别的出口!通风管道!” 陆琛当机立断,手电光扫视四周。停尸房角落天花板有一个方形通风口!
但太高了!没有梯子!
“踩着我上去!” 陆琛毫不犹豫地半蹲下来,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形成一个稳固的踏脚点。他的眼神不容置疑:“快!没时间了!”
浓烟越来越浓,视线开始模糊。我顾不上犹豫,踩上他的手掌,借力猛地向上蹿!手指勉强够到了通风口的铁栅栏!我用尽全身力气摇晃、拉扯!锈蚀的螺丝发出呻吟!
“用力!” 陆琛在下面用肩膀顶着我的脚,奋力托举。
“咔吧!” 一声脆响,栅栏终于被扯开!我双手扒住冰冷的管道边缘,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自己拖了上去!
“手给我!” 我趴在管道口,向下伸出手。
陆琛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猛地跃起!他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的手臂差点被拉脱臼!咬牙死死拽住!
就在我拼命把陆琛往上拉的瞬间,锁骨下的“往生符”印记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钢针在皮肤下搅动!与此同时,口袋里的渡魂笔像是烧红的烙铁,隔着衣服狠狠烫在我的大腿上!
“啊!”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手一松!
“沈棠!” 陆琛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陆琛另一只手猛地扒住了管道边缘!他险险地挂在半空!
而就在这剧痛和濒死的恐惧中,我的指尖因为紧抓着陆琛的手臂,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他裸露的皮肤!
“轰——!”
仿佛高压电流贯穿大脑!眼前的一切瞬间被撕裂!渡魂笔的能力在生死关头被动激发!
冰冷的触感消失了。刺鼻的烟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倾盆的雨水疯狂抽打着地面,模糊了视线。
场景变换:不再是停尸房,而是一片……荒芜的墓地边缘?远处似乎能看到一座被焚毁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巨大建筑轮廓,像废弃的殡仪馆。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眼睛,刺得生疼。我发现自己正躲在一块残破的墓碑后面,心脏狂跳,浑身湿透,冷得发抖。
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移动——我的怀里,竟然抱着一个被破旧褪色蓝布包裹着的……婴儿?!襁褓湿透了,婴儿小脸冻得发青,闭着眼,气息微弱。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有人在追我!是谁?为什么要追我?这孩子是谁的?
脚步声!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踏着泥水,由远及近!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凶狠的低吼:“……跑……跑不了……交出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住怀里的婴儿,缩在墓碑后面,连呼吸都屏住了。
脚步声在墓碑附近徘徊、搜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粗重的呼吸声几乎要贴到墓碑另一侧时——
“吱呀……” 旁边一座低矮守墓人小屋的木门,突然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只枯瘦、沾着泥污的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我惊骇欲绝,刚要尖叫,却对上一双浑浊但充满急切和……某种决绝的眼睛。是一个面容沧桑、穿着破旧雨衣的老守墓人!
“给我!” 他用气声嘶哑地命令,目光死死盯着我怀里的襁褓,“快!不然都得死!”
追兵的脚步声就在几米开外了!那凶狠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交织。别无选择!我颤抖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怀里冰冷虚弱的婴儿,塞进了老守墓人枯瘦的怀抱!
他一把接过襁褓,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怜悯,有决绝,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然后,他猛地缩回小屋,“砰”地关上了门!
几乎在门关上的同一秒,一个穿着黑色雨衣、身材高大的男人冲到了墓碑前!他戴着兜帽,看不清脸,只看到兜帽下狰狞扭曲的下巴。
“人呢?!孩子呢?!” 他怒吼着,像一头暴怒的野兽,疯狂地扫视着四周的墓碑。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蜷缩在墓碑后面,冰冷的雨水和恐惧让我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就在这时,渡魂笔带来的碎片记忆开始剧烈波动,视线不受控制地聚焦在守墓人小屋那扇紧闭的门板上。仿佛穿透了木门,清晰地“看”到:
昏暗的小屋里,老守墓人迅速打开一个陈旧的木箱,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了进去。就在他盖上箱盖的瞬间,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
刺目的电光短暂地照亮了小屋内部,也清晰地照亮了老守墓人那张写满沧桑、此刻却充满悲悯和决绝的——脸庞!
那张脸……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血液冲上头顶!
虽然年轻了至少二三十岁,但那五官轮廓、那眼神……分明就是——
现在永安殡仪馆的馆长,赵德昌!
“轰隆——!!!”
记忆碎片轰然崩塌!冰冷的雨水、守墓人的脸、还有那张在闪电下惊鸿一瞥的、塞在婴儿襁褓边缘露出一角的、写着名字的布条——沈棠!
剧烈的眩晕和撕裂感袭来!现实与记忆的壁垒被打破!
“呃啊!” 我痛哼一声,鼻腔里涌出温热的液体!是血!
渡魂笔的反噬来了!
而现实是——我正趴在冰冷的通风管道里,一只手还死死抓着悬挂在半空的陆琛的手腕!停尸房的浓烟已经弥漫上来!
“沈棠!撑住!” 陆琛焦急的呼喊将我从记忆碎片中强行拉回。
剧痛、鼻血、浓烟、还有记忆碎片中那张刻骨铭心的脸——馆长赵德昌!是他!三十年前,是他从“我”(或者说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周薇?)手中接过了襁褓中的“沈棠”!
我是谁?周薇和我是什么关系?那个被塞给守墓人的婴儿是谁?!
巨大的信息量和渡魂笔的反噬让我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抓着陆琛的手也下意识地松了力道!
“不!” 陆琛察觉到我的脱力,另一只手猛地发力,双脚蹬着墙壁借力,硬生生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进了管道口!
“快走!” 他一把将我往前推,自己也狼狈地爬了上来。
身后的停尸房已经完全被浓烟吞噬,火光开始在门缝下闪烁。我们俩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拼命向前爬,身后是步步紧逼的死亡火焰和浓烟。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是出口!
我们撞开出口的挡板,滚落在殡仪馆后墙外的草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消防车的警笛声近在咫尺,水柱正疯狂地射向燃烧的主楼。
陆琛剧烈咳嗽着,脸上全是黑灰,但眼神依旧锐利,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U盘的证物袋。
而我,瘫软在地,浑身是伤,鼻血还在流,锁骨下的印记灼痛难忍,大脑更是被渡魂笔强行塞入的血色记忆和那个打败认知的面容——年轻的守墓人=现在的赵馆长——冲击得一片混乱。
那个婴儿……叫沈棠?
那抱着婴儿、被追杀的女人……是谁?
馆长赵德昌……他在这三十年的巨大阴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7 背叛与坠崖
冰冷的草地刺着我的脸颊,鼻腔里残留的血腥味混合着浓烟和泥土的气息。消防车的警笛声、水柱冲击火焰的轰鸣、人群的呼喊……一切都显得遥远而模糊。大脑像是被渡魂笔那一下反噬搅成了浆糊,血色记忆碎片——暴雨、守墓人小屋、塞进襁褓的婴儿、赵德昌那张年轻又沧桑的脸——疯狂冲撞着我的意识。
我是谁?
那个被托付的婴儿……是我?
抱着我的女人……是周薇?她是……我的……母亲?!
馆长赵德昌……他当年收留了我,现在却……
“沈棠!沈棠!看着我!” 陆琛用力拍打我的脸颊,声音带着急切。他半跪在我身边,脸上黑灰混着汗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装着U盘的证物袋。“你怎么样?撑住!”
锁骨下的往生符印记灼痛加剧,每一次心跳都像有烙铁在烫。我勉强聚焦视线,看着陆琛焦急的脸,混乱的思绪里挤出一个最迫切的问题:“赵……赵德昌……馆长……他……”
“我知道!我也看到了!” 陆琛的眼神锐利如刀,显然他也认出了记忆碎片中那个年轻的守墓人就是现在的馆长!“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火场里有人锁门,他们知道我们拿到了U盘!这里太危险了!”
他试图扶我起来,但我的身体像散了架,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并非来自消防车!而是数量警车,闪烁着红蓝光芒,风驰电掣般冲进殡仪馆前院,将唯一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车门打开,跳下来的不是普通民警,而是荷枪实弹、穿着防弹背心的刑警!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举起双手!站在原地别动!” 扩音喇叭的吼声盖过了火场的喧嚣。
我和陆琛瞬间暴露在无数枪口和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冰冷的恐惧瞬间冻结了血液!
“怎么回事?!” 我失声道。
陆琛脸色剧变,眼神扫过那些刑警陌生的面孔和领队肩章,低吼道:“不是我们分局的人!是市局重案组的!”
领队的是一个面容冷硬的中年警官,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陆琛手中的证物袋,又扫了一眼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我,最后落在陆琛的脸上,厉声道:“陆琛!你涉嫌与殡仪馆员工沈棠合谋,盗取、毁坏重要案件物证(周薇遗体),并涉嫌纵火!立刻放下证物,双手抱头蹲下!”
诬陷!赤裸裸的诬陷!
“李队!这是阴谋!” 陆琛立刻举起手中的证物袋,声音沉稳但带着急切,“我们没有盗尸纵火!是有人要杀我们灭口!周薇的遗体里藏有重要证据!就是这个U盘!它关联多起少女失踪案和一个叫‘阴司会’的邪教组织!殡仪馆馆长赵德昌有重大嫌疑!他可能……”
“闭嘴!” 李队粗暴地打断他,眼神冰冷,“证据?什么证据?我只看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从火场后面爬出来,手里拿着从死者体内非法取出的物品!至于赵馆长……” 他冷笑一声,“他是报案人!是他提供了你们破坏遗体、试图销毁证据的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化妆间和停尸房的监控不是被替换成邪教画面了吗?!是馆长!他贼喊捉贼!
“那是伪造的!” 我嘶声喊道,挣扎着想站起来,“他在撒谎!他才是……”
“拿下!” 李队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厉声下令!
几个持枪刑警立刻围了上来!
“走!” 陆琛突然低吼一声,眼神在刹那间变得极其复杂,有决绝,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冰冷?他猛地将手中的证物袋——那个装着U盘的证物袋——狠狠塞进我怀里!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猛地将我用力一推!推向旁边一辆尚未熄火、车门还开着的警车驾驶座!同时,他自己却迎着扑上来的刑警,摆出了格斗架势!
“陆琛你干什么?!” 我被他推得踉跄扑进驾驶座,大脑一片空白。
“开车!走!去老地方!别信任何人!” 陆琛头也不回地吼道,声音嘶哑,他已经和两个刑警缠斗在一起!
背叛?还是……他在用自己当诱饵?!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一脚狠狠踩下油门!
警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猛地向前冲去!
“拦住她!” 李队的怒吼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砰!砰!” 子弹打在车身上,火星四溅!后窗玻璃瞬间炸裂!我死死伏低身体,将油门踩到底!警车像脱缰的野马,撞开两个试图阻拦的警察,冲出混乱的殡仪馆前院,一头扎进外面漆黑的盘山公路!
后视镜里,红蓝警灯闪烁,几辆警车已经拉响警笛,穷追不舍!更远处,是殡仪馆冲天的火光和浓烟。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全是冷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锁骨下的往生符印记灼痛得像是要烧起来,提醒着我危险的临近。
陆琛……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别信任何人”?“老地方”?哪里是老地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假意背叛,还是……他和馆长也是一伙的?那个U盘……还在我怀里!
盘山公路蜿蜒曲折,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夜色如墨,只有车灯劈开前方一小片黑暗。后面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刺眼的远光灯射进后视镜,晃得我眼花。
“该死!” 我猛打方向盘,险险避开一个急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就在这时,渡魂笔再次在口袋里剧烈发烫!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仿佛在发出最高级别的预警!
几乎同时,前方弯道尽头,两道雪亮的车灯毫无征兆地迎面射来!一辆巨大的、没有开任何车灯的黑色越野车,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横停在路中央,彻底堵死了狭窄的山路!
陷阱!前后夹击!
“不——!” 我瞳孔骤缩,绝望地尖叫!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猛打方向盘!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下失控,狠狠撞向山壁!
“轰——!!!”
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声!天旋地转!安全气囊带着刺鼻的味道狠狠砸在脸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车子在撞击后打着旋,被巨大的冲击力推着,碾过路边脆弱的护栏!
失重感!
冰冷的风裹挟着碎玻璃灌进车厢!
整个世界在眼前翻滚、倒转——陡峭的山壁、漆黑的夜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警车像一块被抛弃的废铁,翻滚着,直直坠向悬崖之下!
意识被剧烈的撞击和失重撕扯,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辆堵路的黑色越野车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兜帽的身影缓缓下车,走到悬崖边,冷漠地俯瞰着下方。
兜帽下,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窒息感像铁钳扼住了喉咙。黑暗,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包裹了我。
陆琛……U盘……周薇……妈妈……赵德昌……
意识沉入冰冷的深渊。
8 骨灰瓮里的白玫瑰
冰冷。刺骨的冰冷。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意识像是在粘稠的墨汁里挣扎,一点点上浮。
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耳边是单调的、持续不断的“滴答”声,像是水珠落在石头上。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里,是粗糙、布满水痕的岩石穹顶。微弱的光线从某个缝隙透进来,勉强照亮了这个潮湿、阴冷、散发着苔藓和腐烂水草气息的空间。一个……山洞?
我没死?坠崖掉进了河里?被冲进了这个山洞?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剧烈的疼痛就席卷了全身。左臂动弹不得,钻心地疼,可能是骨折了。肋骨也疼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受刑。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和划痕,火辣辣地疼。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锁骨下的往生符印记,依旧传来阵阵灼痛,像一枚嵌入血肉的烙铁,提醒着我所有的噩梦都是真实的。
陆琛……他怎么样了?被抓了?还是……死了?
U盘呢?!
我猛地一惊,忍着剧痛,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在湿透的衣服里摸索。胸口内侧口袋……硬硬的!还在!那个装着微型U盘的证物袋还在!虽然也湿透了,但密封性似乎还不错。
巨大的庆幸感让我差点哭出来。这是周薇……是妈妈用命换来的证据!
我小心翼翼地将证物袋取出,塞进相对干燥的贴身内袋里。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还有……陆琛说的“老地方”是哪里?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山洞里空气混浊,唯一的出路似乎是前方一条被水淹没大半、幽暗曲折的地下河道。水流不算太急,但冰冷刺骨,而且不知道通向哪里。
别无选择。留在这里只有冻死或饿死。
我咬着牙,拖着剧痛的身体,一步步挪向水边。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小腿,冻得我浑身一哆嗦。深吸一口气,我忍着左臂的剧痛,用右手划水,顺着水流的方向,艰难地向前摸索。
黑暗,冰冷,疼痛。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体力即将耗尽,意识又开始模糊时,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水流也变得平缓了些。
希望!我用尽最后力气向前游去。
光亮越来越大。终于,我钻出了一片垂挂的藤蔓和水草,刺目的阳光让我瞬间闭上了眼睛。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
我挣扎着爬上岸边,瘫倒在湿润的草地上,贪婪地呼吸着。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驱散了一些寒意。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城郊一处废弃的河滩湿地,芦苇丛生,人迹罕至。
暂时安全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我是“在逃嫌犯”,馆长赵德昌和他背后的“阴司会”绝不会放过我,警方,至少是那个李队也在通缉我。我伤痕累累,身无分文,U盘里的证据需要专业设备才能读取,而我现在连个安全的地方都没有。
陆琛说的“老地方”……我努力回忆着和他有限的交集。他话不多,但有一次闲聊,他提过小时候常去城南废弃的铁路货场抓蟋蟀……会是那里吗?一个废弃的、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必须赌一把。
拖着疲惫剧痛的身体,我避开大路,在荒野和废弃的厂房间穿行。饥饿、疼痛和寒冷不断折磨着我。锁骨下的印记灼痛一阵阵袭来,渡魂笔在口袋里也沉寂着,仿佛耗尽了力量。
傍晚时分,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废弃的铁路货场。巨大的废弃仓库像沉默的钢铁巨兽,铁轨锈迹斑斑,淹没在荒草中。寂静得可怕。
“老地方”……具体是哪里?我茫然四顾。
就在这时,渡魂笔突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暖意指向货场最深处一个半塌的调度室小屋。
我警惕地靠近。小屋的门虚掩着。里面布满灰尘和蛛网,空空如也,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麻袋。
渡魂笔的指引更强烈了,指向那堆麻袋。
我忍着恶心和恐惧,用脚拨开那些散发着霉味的麻袋。下面……是一个被泥土半掩着的、毫不起眼的、骨灰瓮?
一个普通的、粗陶制的骨灰瓮,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泥土。瓮口用一层厚厚的油纸密封着。
渡魂笔的暖意指向这个瓮。强烈的直觉告诉我,里面有东西。
我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小心地划开油纸密封层。一股陈旧的泥土和纸张气味散发出来。里面没有骨灰,只有一些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解开油布,里面是两样物品:
一把黄铜钥匙:样式古老,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安”字的徽记。
一张泛黄的、折叠起来的纸条。
我颤抖着手打开纸条。上面是用娟秀却有些潦草的字体写下的几行字,墨水有些晕开,像是被泪水或雨水打湿过:
“棠棠,如果你看到这个,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赵德昌!钥匙能打开永安殡仪馆馆长室最里面那个红木书桌的暗格。里面有能证明你身份和揭露‘阴司会’的东西。记住,活下去!妈妈……永远爱你。”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简单的日期:三十年前,719惨案发生后的第三天。
是周薇!是妈妈的笔迹!我见过她生前签名的文件照片。她在三十年前,在托孤之后,就预感到了不测,提前在这里埋下了后手!她叫我……棠棠……
巨大的悲伤和迟来的、汹涌的母爱瞬间将我淹没。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滚落下来。她至死都在保护我,为我铺路!而我……却恨了她那么多年!
“妈……” 我哽咽着,将纸条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她残留的温度和那份沉甸甸的爱与牺牲。
纸条里还夹着一朵早已干枯、压得扁平的……白玫瑰。花瓣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却顽强地保留着一丝纯净的白色。
白玫瑰……殡仪馆树葬区的小花……妈妈……
悲恸化为更坚定的力量。我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将钥匙、纸条和那朵干枯的白玫瑰收好。现在目标明确:永安殡仪馆馆长室!那个暗格!
虽然大火刚过,那里必然戒备森严,馆长赵德昌也肯定严阵以待。但这是妈妈用生命和三十年时光为我留下的唯一生路和真相!
我必须回去!回到那个龙潭虎穴!
9 馆长室的青铜倒影
重返永安殡仪馆,无异于自投罗网。大火虽然扑灭,但主楼部分区域已成废墟,焦黑的框架在夜色中如同狰狞的巨兽骨架。警戒线拉得到处都是,仍有零星警灯闪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消毒水的气息。
我像一只幽灵,借着夜色和废墟的阴影,在曾经熟悉、如今却面目全非的建筑间潜行。左臂的剧痛和全身的疲惫像沉重的枷锁,但母亲留下的钥匙和白玫瑰,像燃烧在心底的火苗,支撑着我。
馆长室位于行政楼顶层,相对独立,似乎在大火中受损不重。楼内一片死寂,电力中断,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芒,将影子拉得老长。
通往顶层的楼梯寂静无声。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终于,那扇熟悉的、厚重的红木馆长室门出现在眼前。门锁着。
我屏住呼吸,掏出那把黄铜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门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浓重的烟味、烧焦的木头味混合着一种……陈旧的线香气息。我反手轻轻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心脏狂跳。
渡魂笔在口袋里微微发烫,指向房间深处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
就是它!
我摸索着靠近书桌。借着月光,能看到桌面上覆盖着一层薄灰,一些文件散乱着,似乎主人离开得很匆忙。按照纸条的指示,我蹲下身,仔细摸索书桌内侧靠下的位置。果然,在雕花繁复的桌腿内侧,摸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微小凹陷。
就是这里!暗格!
我掏出钥匙,小心地插入那个凹陷。用力一拧。
“咔嚓。” 一声机括轻响。
书桌侧面,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雕花面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只有书本大小的暗格空间。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极其古旧、封面是某种暗沉皮革、边缘镶嵌着褪色银边的线装书册。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扭曲的、仿佛用血勾勒出的奇异符纹,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就是妈妈说的,能证明我身份和揭露“阴司会”的东西?
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皮封面。就在接触的瞬间——
“啪嗒!”
房间顶部的应急灯管突然闪烁了几下,猛地亮了起来!惨白的光线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眯起了眼。
“你果然来了,小沈。”
一个苍老、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疲惫的声音,从房间最深的阴影角落里响起。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猛地转头!
阴影里,一张高背的皮沙发缓缓转动。沙发上坐着的人,正是赵德昌!
他穿着整洁的深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脸色异常灰败,眼窝深陷,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手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疲惫,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馆长……”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藏着小刀的口袋上,身体紧绷如弓弦。他在这里!他在等我!
“拿到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了?” 赵德昌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古旧书册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深深的叹息。“《往生簿》……她还是把它留给了你。”
《往生簿》?这就是这本册子的名字?
“为什么?” 我死死盯着他,仇恨和困惑在胸中翻涌,“三十年前,是你从她手里接过我!你收养了我!为什么现在又要害我?为什么要帮‘阴司会’?老张头是你杀的吗?火是你放的吗?!”
一连串的质问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赵德昌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站起身,手杖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望着窗外远处尚未清理的火灾废墟,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害你?” 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如果我想害你,三十年前,就不会把你从那个雨夜带出来,更不会把你养大。周薇……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像女儿一样。她把你托付给我,是信任我能在‘阴司会’的阴影下护住你最后一缕血脉。”
“那你为什么……” 我无法理解。
“因为我护不住了!” 赵德昌猛地转过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愤怒,灰败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我像条狗一样苟且偷生,战战兢兢地守着这个秘密,守着永安这个幌子,只为了完成她的托付,让你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可是‘阴司会’……他们从未放弃!”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用手帕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平复,眼神变得更加灰暗。“719惨案,烧掉了他们的巢穴,烧掉了大部分证据,也烧掉了他们那一代的掌权者。但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蛆虫,死而不僵!新上来的‘长老’……更加疯狂,也更加……强大。他们查到了当年有幸存者,查到了周薇可能留下了血脉,查到了……我。”
他拄着手杖,一步步走近我,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力气。“老张……不是我杀的。是‘阴司会’的‘清理者’。他们一直在监视,监控被替换、地下室铁笼被发现、老张多嘴……他们就动手了。那把火,也是他们放的,为了彻底毁掉周薇的遗体和你可能找到的线索。他们……已经不耐烦了。”
“所以你就背叛了?为了自保?” 我的声音冰冷。
“背叛?” 赵德昌惨笑一声,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我从未真正效忠过他们!我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无力反抗的傀儡!一个想保住你性命、却发现自己早已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可怜虫!他们用你的命威胁我!用整个永安上上下下几十号员工的命威胁我!我还能怎么办?!”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我锁骨的位置,那里,往生符的印记在惨白灯光下仿佛在灼烧。“往生符……已经彻底激活了。这是最高级别的献祭标记。你的命格……是‘阴司会’重启‘往生大祭’,沟通幽冥、获得永生的……最后一块拼图!时间……就在今晚子时!就在这殡仪馆的钟楼!”
子时?!钟楼?!我猛地看向墙壁上的挂钟——指针正指向深夜十一点二十五分!
“钟楼下面……就是当年719殡仪馆留下的唯一完整的地下祭坛!” 赵德昌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他们需要你的血,你的魂,还有你手里的《往生簿》作为钥匙!仪式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整个城市都会沦为陪葬!”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原来这就是最终的目的!
“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束手就擒?”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刀。
“不!” 赵德昌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锐利,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周薇把这本《往生簿》留给你,不是让你认命的!里面……藏着唯一能对抗‘往生大祭’的方法!也是……能彻底摧毁‘阴司会’根基的东西!只是……代价巨大!”
他猛地指向我手中的《往生簿》。“打开它!用你的血!滴在封面那个符文上!快!没时间了!”
用我的血?我惊疑不定地看着手中冰冷邪异的书册。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悠远、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响起!瞬间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殡仪馆!
紧接着,是第二声!
“咚——!”
钟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诡异力量,震得房间里的灰尘簌簌落下。窗外的月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开始了!” 赵德昌脸色剧变,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往生钟……倒计时……开始了!”
几乎在钟声响起的同一秒,房间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原本映照着的我和赵德昌的身影,突然诡异地扭曲、晃动起来!
惨白的月光下,玻璃上清晰地映照出的,不再是馆长室内的景象,而是一个幽暗、巨大的地下空间!
摇曳的绿色烛火勾勒出巨大的、刻满扭曲符文的青铜祭坛轮廓。祭坛中央,竖立着一口布满铜锈、巨大得惊人的青铜古钟!钟体上同样刻满了密密麻麻、令人眩晕的邪异符文!
此刻,那口巨大的青铜钟,正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缓缓地、沉重地、逆时针转动着!
钟摆倒悬!
指针逆行!
时间,在祭坛之上,开始了倒流!
而更让我浑身血液冻结的是:在祭坛下方,在摇曳的绿色烛火映照下,几个穿着黑色兜帽长袍的身影正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其中一个人影,正被粗暴地按在地上,奋力挣扎着——那身影,那侧脸……
是陆琛!
10 往生簿上的血色真相
“咚——!”
第三声倒行的钟鸣如同丧钟,震得馆长室的玻璃嗡嗡作响。落地窗上,那幽暗祭坛的景象更加清晰:巨大的青铜古钟逆时针转动,绿色烛火妖异地跳跃,陆琛被死死按在冰冷的祭坛地面上,兜帽人高举的骨刃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没时间犹豫了!快!” 赵德昌目眦欲裂,声音嘶哑,指向我手中的《往生簿》封面中央那个仿佛用干涸血渍勾勒出的核心符纹,“用你的血!滴上去!这是唯一能打断仪式的机会!快啊!”
渡魂笔在口袋里剧烈震颤,仿佛濒死的哀鸣,呼应着锁骨下往生符撕裂般的灼痛。时间在倒流,祭坛上的陆琛危在旦夕!没有退路了!
我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剧痛伴随着温热的鲜血涌出。毫不犹豫,我将染血的手指狠狠按在《往生簿》封面那个冰冷邪异的符纹之上!
“滋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一股狂暴、阴冷、充满无数绝望嘶嚎的意念洪流,顺着指尖的血脉,狠狠冲入我的脑海!
“呃啊——!” 我惨叫一声,眼前瞬间被血色的幻象淹没!
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连贯的、来自《往生簿》本身记录的血腥真相!
幻象一:发黄的扉页
摊开的《往生簿》,发黄的纸张上,一行行冰冷的、用暗红墨水写就的名单:
“献祭目标:编号069,女,8岁,纯阴水命,接收地:青城福利院...”
“献祭目标:编号071,男,5岁,纯阴木命,接收地:阳光幼儿园...”
名单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每一个编号后都跟着一个被标记孩子的信息和来源地!而接收单位,无一例外指向——“青城特殊遗体处理中心”!名单最后一行:
“献祭目标:编号074,女婴,纯阴元辰命格(万年一遇),接收单位:万安公墓,接收人:守墓人赵德昌。备注:母体周薇(719案关键证人)已处理。”
我是编号074!周薇的女儿!她的“处理”不是车祸,是灭口!万安公墓……就是三十年前的719殡仪馆旧址!
幻象二:燃烧的719
冲天烈焰吞噬着巨大的殡仪馆建筑,惨叫声不绝于耳。年轻的赵德昌满脸烟灰,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惊恐地躲在一处断墙后。火光中,一个穿着黑色祭袍、面容模糊的老者正将一本厚重的书册和一把黄铜钥匙塞给一个同样穿着黑袍、但眼神闪烁犹豫的中年男人。
黑袍老者声音嘶哑:“……名单……钥匙……保管好……等‘元辰’长大……重启大祭……你……护道人……”
年轻的赵德昌抱着啼哭的我,看着手中的书册和钥匙,眼神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赵德昌不仅是守墓人,更是被强行指定的“护道人”!负责看守我这个“祭品”直到成熟!
幻象三:雨夜的托孤
视角切换!暴雨如注!我再次“成为”了那个抱着婴儿(我)在墓园奔逃的女人(周薇)!冰冷的雨水,刺骨的恐惧,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她(我)躲到守墓人小屋旁的墓碑后,紧紧护住襁褓。就在追兵逼近的千钧一发之际,她(我)猛地低下头,用牙齿狠狠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鲜血瞬间涌出!
她(我)没有犹豫,用染血的手指,在婴儿(我)的襁褓内衬上,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飞速画下了一道极其复杂、带着强烈守护意志的血色符咒!正是完整的、激活态的“往生符”!
画完最后一笔,她(我)的气息瞬间萎靡,眼神却带着决绝的爱,将婴儿塞给了开门的年轻守墓人赵德昌。
“带她走……这血符……能……保她……干扰……” 她用尽最后力气嘶哑低语,随即身体软倒,被追来的黑衣人拖入黑暗的雨幕中。画面最后定格在她绝望回望婴儿的眼神,与襁褓内衬上那未干的血符。
妈妈!她在最后一刻,用自己的血和生命,在襁褓上画下了真正的“守护符”!干扰了邪术标记!这才是为什么我的“往生符”三十年后才激活!她用命为我争取了时间!
幻象轰然破碎!
“噗!”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往生簿》的反噬让我喷出一口鲜血!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和燃烧着熊熊怒火!
“我看到了!妈……她用命给我画了守护符!我不是祭品!我是她豁出命保护的孩子!” 我嘶吼着,擦掉嘴角的血,死死盯着赵德昌,“暗格!书桌暗格里还有什么?!”
赵德昌被我眼中的火焰和吐露的真相震撼,随即是巨大的悲恸和释然。“有!有证据!” 他踉跄着扑到书桌前,在刚才滑开的暗格更深层,用力一抠!
“咔嚓!” 又一层薄板弹开!
里面没有书册,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和一页残破的消防记录!
照片:年轻的赵德昌抱着一个婴儿,背景是燃烧的719殡仪馆。他身边站着那个黑袍老者,老者手里正拿着《往生簿》和那把黄铜钥匙!铁证如山!
消防记录残页:记载了719大火中,发现多处人为纵火的痕迹,以及……现场发现未完全焚毁的黑色祭袍碎片!
“这就是……能钉死‘阴司会’的铁证!” 赵德昌老泪纵横,“我一直藏着……就是等今天!等一个……能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机会!孩子……走!去钟楼!阻止他们!救那个警察!用你妈妈留给你的力量!”
他猛地将照片和残页塞给我,然后用力一推我,眼神决绝:“我在这里……拖住可能上来的人!快走!”
就在这时——
“咚——!” 第四声倒行钟鸣响起!窗玻璃上,祭坛的景象中,一个黑袍人手中的骨刃,已经高高举起,对准了陆琛的心脏!
来不及了!
11 血色符咒与往生钟碎
“妈——!帮我!” 我发出一声泣血的嘶吼,将母亲的照片和消防残页塞进怀里,抓起那本冰冷邪异的《往生簿》,转身冲向馆长室大门!
身后传来赵德昌用手杖抵住房门和沉重的喘息声。他在用生命为我争取最后的时间!
通往钟楼的地下入口极其隐蔽,在行政楼最底层一处废弃的锅炉房后面。渡魂笔在口袋中剧烈发烫,指引着方向,仿佛母亲残存的意志在为我引路。锁骨下的往生符印记灼痛得像是要撕裂灵魂,但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愤的力量支撑着我狂奔!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浓重血腥、腐朽和线香焚烧的恶臭扑面而来!刺骨的阴寒瞬间侵入骨髓,比停尸房冷库更甚!
眼前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穹顶空间!摇曳的惨绿色烛火是唯一的光源,勉强照亮了中央那座刻满扭曲蠕动符文的巨大青铜祭坛!祭坛上,那口倒悬逆行的青铜巨钟——“往生钟”,正发出低沉诡异的嗡鸣,每一次逆时针的转动,都让空气产生肉眼可见的涟漪,仿佛空间本身都在被扭曲!
祭坛下方,七个穿着黑色兜帽长袍的身影跪伏在地,口中吟唱着晦涩拗口、令人头晕目眩的咒文。他们的能量如同黑色的触手,缠绕着巨大的青铜钟。
而陆琛!他被剥去了上衣,双手被反绑在祭坛一根冰冷的青铜柱上!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黑袍人站在他面前,手中握着一柄白骨磨制的狰狞匕首,刀尖正抵在陆琛赤裸的胸口!皮肤已被刺破,鲜血顺着肌肉线条蜿蜒流下!
“时辰已到!以纯阴元辰之血为引,以逆时之钟为匙,开启往生之门!” 长老的声音嘶哑癫狂,高举骨刃,就要狠狠刺下!
“住手——!” 我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地下空间炸响!
所有黑袍人的吟唱戛然而止!七道冰冷、充满杀意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那长老的动作也顿住了,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锁定了我。
“祭品……自己送上门了?” 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的狂喜,“正好!省去了抓你的功夫!抓住她!放干她的血,浇灌往生钟!”
立刻有两个黑袍人如同鬼魅般向我扑来!动作快得带起残影!
“滚开!” 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渡魂笔被我死死攥在手中,此刻它不再仅仅是读取记忆的工具,而是承载了母亲守护意志和我滔天怒火的武器!我将全身的力量和精神,都灌注到这支笔中!
“嗡!” 渡魂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笔尖仿佛燃烧起来!
我无视扑来的黑影,双眼死死锁定祭坛上的陆琛,锁定他胸口那柄骨刃!同时,脑海中疯狂回放母亲在暴雨夜咬破手指,在襁褓上画下那守护血符的每一个细节!
“妈!借我力量——!”
我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呐喊,用尽全身力气,将燃烧的渡魂笔狠狠掷出!目标不是黑袍人,而是——陆琛胸口那柄骨刃!
渡魂笔化作一道炽白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守护的意志,精准无比地撞在骨刃的刀柄上!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那柄看似坚韧的骨刃,在灌注了守护意志和渡魂笔全部力量的撞击下,竟应声而断!碎裂的骨片飞溅!
长老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后退一步!
“什么?!” 他惊怒交加。
与此同时,那两个扑向我的黑袍人已经近在咫尺!带着腥风的利爪抓向我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陆琛胸口,那个被骨刃刺破的伤口处,沾染了他鲜血的地方,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温暖的金红色光芒!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巨大血色符咒虚影,瞬间在他胸前展开,煌煌如日!
正是母亲三十年前,用生命在襁褓上画下的守护血符!此刻,被陆琛的鲜血和我拼死掷出的渡魂笔共同激活!
“啊啊啊——!” 扑向我的两个黑袍人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太阳真火,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被金红色的光芒点燃、扭曲、化为飞灰!
“不可能!守护血符?!周薇!!” 长老发出难以置信的、怨毒到极致的咆哮!
金红色的符咒光芒不仅逼退了攻击我的邪祟,更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地下空间!祭坛上逆时针转动的巨大青铜钟猛地一滞!发出了痛苦的、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上面刻画的邪异符文在金红光芒的照射下,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开始崩解!
“快!阻止她!毁了那本书!” 长老彻底慌了,指向我手中的《往生簿》,指挥剩下的黑袍人扑向祭坛中央的青铜钟,“加固仪式!不能停!”
剩下的五个黑袍人分作两拨,三个扑向青铜钟,试图用邪力稳住它;两个则带着滔天杀意,直扑祭坛上的陆琛——他们要直接撕碎他,破坏血符的核心!
陆琛胸口的血符光芒在逼退邪祟后似乎黯淡了一些。他奋力挣扎,但绳索坚固。
“休想!” 我目眦欲裂!手中唯一的武器只剩下那本《往生簿》!我猛地将它高高举起!封面中央,那个被我鲜血激活的符纹正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妈!赵叔!所有被你们害死的人!” 我对着那本承载了无数罪恶与痛苦的书册,发出泣血的控诉,“看着!看着他们的下场!”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往生簿》狠狠砸向祭坛中央那口巨大、痛苦呻吟的青铜钟!
“以我沈棠之名!以我母亲周薇之血!给我——破!!!”
“轰隆——!!!!!!!”
仿佛天崩地裂!《往生簿》撞上青铜巨钟的瞬间,封面那个血色符纹爆发出毁灭性的红光!整本邪异的书册如同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裂!
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刺目的红白光芒吞噬了一切!
巨大的青铜钟首当其冲!钟体上密密麻麻的邪异符文在红光的冲击下寸寸崩解、湮灭!巨大的钟身发出震耳欲聋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悲鸣,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不——!!!” 长老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在能量风暴中如同破布般被撕扯!
那五个黑袍人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红白交织的光芒中瞬间汽化!
祭坛在崩塌!穹顶在开裂!巨大的石块簌簌落下!
陆琛胸口的守护血符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形成一个保护罩,将他护在其中,抵挡着坠落的碎石和狂暴的能量乱流。
我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眼前一黑,鲜血狂喷!锁骨下的往生符印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随即……那深入骨髓的灼热感和阴冷感,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印记……在消失!
成功了!仪式被强行打断了!往生符被破了!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我瘫软在地,视线模糊,只能看到祭坛中央那口布满裂痕、光芒尽失、彻底停止转动的巨大青铜钟,如同一个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巨兽尸体。
就在我以为一切结束时——
一道扭曲的、由纯粹怨毒和邪力凝聚的黑色影子,如同离弦之箭,从崩塌的祭坛废墟中猛地射出!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直扑向重伤倒地、毫无防备的我!
“死吧!祭品!一起下地狱!” 尖啸声刺穿耳膜!
太快了!太近了!我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那黑色残魂即将洞穿我眉心的刹那——
一道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身前!
她穿着三十年前那件被雨水打湿的旧外套,长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无比温柔、无比坚定。正是……周薇的残魂!
她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鸟,用自己虚幻的身体,牢牢挡在了我和那致命的黑色残魂之间!
“妈妈……不要!” 我失声痛哭!
“棠棠……不怕……” 她虚幻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到极致、也悲伤到极致的笑容,仿佛跨越了三十年的时光,终于能这样看着我。
黑色残魂狠狠撞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嗤嗤”声。
周薇的残魂剧烈地波动着,白光迅速变得黯淡、透明。但她依旧死死地挡在那里,将那充满毁灭力量的黑色残魂一点点消融、净化。
“这次……妈妈……护住你了……” 她艰难地、无比温柔地低语着,虚幻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却传递着迟到了三十年的、滚烫的母爱。
下一秒,她的残魂连同那黑色的邪祟,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化作点点纯净的光尘,彻底消散在崩塌的地下空间里。
“妈——!!!”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废墟中回荡。
12 骨灰瓮里的白玫瑰(终章)
三个月后。
永安殡仪馆的废墟早已被清理干净,原地规划成了一个小型的纪念公园。阳光透过新栽的树苗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是青草和泥土的气息,驱散了曾经的阴霾与腐朽。
公园一角,新开辟的树葬区静谧安宁。在一棵刚刚抽出嫩芽的樱花树下,立着一块小小的、没有任何名字的黑色石碑。
我蹲在石碑前,手里捧着一个朴素的粗陶骨灰瓮。里面是周薇——我母亲的骨灰。火化那天,是我亲手捡的骨灰。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我将骨灰瓮小心翼翼地放进树根旁预先挖好的土坑里。泥土带着春天的湿润气息。一铲,又一铲。褐色的泥土渐渐覆盖了粗陶瓮身。
最后,我从怀里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一朵早已干枯却依旧努力保持着洁白姿态的白玫瑰。这是三十年前,母亲藏在骨灰瓮里留给我的那朵。它承载着跨越生死的思念和未曾说出口的爱。
我轻轻拧开瓶盖,将那朵脆弱的白玫瑰取出,无比珍重地放在即将被填平的泥土上。
“妈……” 我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看,樱花快开了。这里很安静,有树,有阳光。你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再也不用害怕了。”
微风吹过,嫩绿的樱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温柔的回应。那朵小小的白玫瑰在风中轻轻摇曳。
“害你的人,那些叫‘阴司会’的蛆虫,都完了。赵叔……赵馆长他……” 我顿了顿。赵德昌在仪式崩塌时被落石砸中,重伤昏迷,虽然抢救过来,但余生恐怕都要在病床上度过。他留存的证据和陆琛后来恢复的U盘内容,成了钉死这个邪教组织的铁证。牵扯出的富豪、掮客纷纷落网,震惊全国。那些被标记的孩子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
“陆琛他……伤好了。他其实是省厅秘密派来调查少女失踪案的卧底。之前‘背叛’推我走,是为了保护U盘和迷惑敌人。他最后喊的‘老地方’,是他和上线约定的紧急联络点。” 我轻轻抚摸着墓碑冰凉的表面,“我……考上了法医助理。我想像你一样,为那些无法开口的人,找回真相和公道。”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往生符留下的阴冷。锁骨下的皮肤光滑如初,那个曾带来无尽痛苦的印记,随着仪式的崩毁和母亲最后的守护,彻底消失了。渡魂笔在那场爆炸中也化为了碎片,结束了它沉重而悲凉的使命。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妈。带着你的爱,你的勇气。”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泥土上那朵小小的白玫瑰,和那块沉默的石碑。
转身离开树葬区。不远处,陆琛靠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等着我。他穿着便服,身姿挺拔,脸上的伤疤淡了些,眼神依旧锐利,但多了几分温和。
“都办好了?” 他问。
“嗯。” 我点点头,走向他。
他拉开车门,我坐进副驾。车子启动,驶离这片宁静之地。
后视镜里,樱花树和小小的石碑越来越远。
陆琛专注地开着车,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下时,他像是想起什么,伸手打开了副驾前面的储物抽屉,似乎想拿口香糖。
抽屉滑开。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里面。
在几份文件和杂物之间,静静地躺着半枚东西——那是一块断裂的、边缘不规则、泛着幽冷青铜光泽的……面具残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极其细微的、扭曲的符纹痕迹!
和那些黑袍人戴的,一模一样!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凉了半秒!
陆琛似乎没有察觉我的异样,他拿出盒口香糖,自然地关上抽屉。
绿灯亮起。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轻响。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仿佛在休息。但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那半枚青铜面具……
是战利品?
是未尽的线索?
还是……
车窗外的城市风景飞速倒退,阳光明媚,仿佛一切阴霾都已散去。
一年后。法医解剖室。
我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动作沉稳而专业地操作着器械。旁边,经验丰富的法医老师正在指导:“创口边缘的生活反应很微弱,注意看这里……”
工作台一角,放着一个简单的相框,里面是树葬区那棵樱花树的照片,树下的小石碑旁,放着一朵新鲜的白色小雏菊。
解剖室的门被敲响,陆琛穿着警服,肩章上多了颗星,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沈法医,新案子,需要你协助。”
我抬起头,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沉静而坚定:“好。给我五分钟。”
手机屏幕突然无声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弹出:
“姐姐,仪式失败了,但‘门’的坐标……我们找到了。下一个轮回,你逃不掉。——‘074’敬上”
屏幕的光映在沈棠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终】
更新时间:2025-07-07 07:2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