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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我被做成人彘后,哥哥们疯了

>十八岁生日那天,三个哥哥带回七岁孤女糯糯。

>大哥为她第一次打我耳光:“让让她怎么了?”

>二哥指着门吼:“滚出去!不要再回来了 ”

>三哥冷笑:“你也配和糯糯比?”

>我提着行李离开时,他们正笑着计划带她去我最想去的迪士尼。

>三年后他们哭着求我回家,却不知我早被绑到缅北。

>直到旅游时看见玻璃展柜——

>我被做成插着玫瑰的“花瓶”,只剩头和半截躯干。

>大哥当场撞碎玻璃,二哥呕出血,三哥抱着我尖叫。

>可我只记得离那天,他们抱着糯糯对我笑:“别回来了。”

1

十八岁生日蛋糕上的奶油,精心裱着淡粉色的玫瑰花,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蜡烛温暖的火焰在我眼前跳跃,映着对面三张熟悉的脸——大哥沈铮沉稳可靠,二哥沈锐笑容明亮,三哥沈屿眼中带着点惯有的促狭。他们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依靠,是撑起我整个世界的三根柱子。

“我们小曦终于成年啦!”大哥的声音带着笑意,大手习惯性地揉乱了我的头发。

“许个愿吧,贪心点也没关系,哥都给你实现!”二哥递过切蛋糕的刀,刀柄上还系着小小的蝴蝶结。

三哥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快点儿,再磨蹭蜡烛油都要滴蛋糕上了。”

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像被这烛火点燃了。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蛋糕甜腻的香气涌入鼻腔。愿我们四个,永远像现在这样,在一起。这个念头刚在心底落定,玄关处就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响。

门开了,带进一股初冬夜晚的凉气。大哥怀里抱着一个裹在他深灰色大衣里的小小身影,几乎看不见脸,只露出一点毛茸茸的头顶。二哥和三哥也围了上去,他们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的温柔,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糯糯,到家了,别怕。”大哥的声音低沉得不可思议,像怕惊扰了什么。

二哥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那孩子额前细软的碎发,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乖,以后这就是你家。”他的笑容明亮得晃眼。

三哥则直接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棒棒糖,献宝似的递过去:“喏,草莓味的,喜不喜欢?”

我像个突兀的闯入者,僵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系着蝴蝶结的蛋糕刀。那点摇曳的烛光,似乎瞬间黯淡冰冷下去。

“哥?”我的声音干涩地挤出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是……”

大哥这才像是终于注意到我,抬起头,脸上那种纯粹的温柔褪去些许,换上了稍显严肃的神色。他抱着那个叫糯糯的女孩走到灯光下,把她轻轻放在我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灯光清晰地照亮了她的模样——大约六七岁,瘦小得可怜,穿着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小脸冻得发青,嘴唇没有血色。但那双眼睛,大而圆,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扫过我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本能的闪躲。

“小曦,这是糯糯。”大哥介绍,语气是公事公办的郑重,“以后她就住我们家了。”

“住我们家?”我重复着,指尖用力,蛋糕刀的塑料柄硌得掌心生疼,“为什么?”目光扫过三位兄长,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对那个陌生女孩毫不掩饰的怜惜,那怜惜像针,密密麻麻扎在我心上。

二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不悦:“小曦,糯糯情况很特殊。她爸妈……都没了,亲戚也不管,差点冻死在街头!我们遇到了,能不管吗?”

“就是,”三哥接过话,语调是他一贯的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多个妹妹而已,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多个妹妹?”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蛋糕刀“哐当”一声掉在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的桌面上,砸在那朵粉色的奶油玫瑰旁,碎屑溅开,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我盯着他们,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那我呢?今天是我生日!你们还记得吗?我才是你们的妹妹!”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被背叛的绝望和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这委屈在糯糯出现前,或许只是零星的火星,此刻却轰然燎原。

“沈曦!”大哥的厉喝像鞭子抽过空气,他的脸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得惊人,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严厉,“注意你的态度!糯糯还小,刚刚经历那么可怕的事,你吓着她了!”

“我吓着她?”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我指着那个缩在沙发里、此刻正微微发抖、大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的糯糯,“她来了,所以我的生日就不重要了?我的存在就碍眼了?” 眼泪终于冲破了堤防,滚烫地滑落,灼烧着皮肤。

糯糯的眼泪也恰到好处地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有力量。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颤抖地拽住了大哥的衣角,小嘴瘪着,发出幼猫般微弱压抑的呜咽。

这声音像是一道指令。

大哥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下一秒,一道凌厉的掌风毫无预兆地袭来。

“啪——!”

2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骤然死寂的客厅里炸开。

左脸颊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瞬间麻木,随即是火辣辣的剧痛,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颠倒。我被打得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餐桌角上,腰侧传来尖锐的痛楚。我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大哥那只还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那只手,曾经无数次温柔地牵着我过马路,无数次在我摔倒时将我拉起。

时间凝固了。

二哥和三哥似乎也愣住了,二哥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三哥脸上的漫不经心彻底消失,只剩下惊愕。

糯糯的呜咽声停了,她躲在大哥身后,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穿过缝隙望向我,里面除了惊恐,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别的什么,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沈曦,”大哥的声音冷硬得像冰坨,砸在地上,“我再跟你说一遍,糯糯还小,她需要照顾,需要安全感!你就不能让让她?非要在这个时候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我捂着脸,指尖能感觉到皮肤下迅速肿起的滚烫。那清晰的指印不仅烙在脸上,更像是直接烙进了灵魂深处。心口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发出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轰然的悲鸣。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硬生生把喉咙里翻涌的悲泣压了回去。眼泪还在流,但不再是委屈的控诉,而是冰冷的、绝望的河流。

“好,好一个无理取闹。”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是汹涌的寒流。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大哥脸上的余怒未消,二哥眼中是混杂着不认同和些许烦躁的复杂,三哥则抿着唇,避开我的视线。最后,我的视线落在那个躲在保护者身后、此刻正怯生生探出半张脸的糯糯身上。

“我明白了。”我松开捂着脸的手,那清晰的指印暴露在灯光下,像一个耻辱的烙印。我转过身,动作僵硬却异常坚决。不再看蛋糕,不再看蜡烛,不再看那些曾代表着我全部幸福和期待的粉色奶油玫瑰。

我径直走向楼梯。

“你去哪?”二哥的声音追上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脚步沉重地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踩在自己血肉模糊的心上。回到房间,反手锁上门,隔绝了楼下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气。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是大哥,还是二哥?他们或许想说什么。但那片刻的停顿之后,脚步声又远去了。没有敲门,没有解释,没有道歉。

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彻底熄灭了。

我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麻木地站起来,拖出行李箱。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衣服,很多标签都没拆,是哥哥们平时随手买给我的。我机械地动作着,把属于我的东西——几件常穿的衣物、几本旧书、一个装着母亲模糊旧照片的相框——一股脑塞进去。动作粗暴,毫无章法,仿佛那些不是衣物,而是灼人的炭火。

拉上行李箱拉链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提着并不沉重的箱子,我再次走下楼梯。客厅里,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大哥正坐在沙发边,轻声细语地对糯糯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那个三哥给的棒棒糖。糯糯依偎在他身边,小口舔着糖,大眼睛弯弯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已悄悄翘起。二哥和三哥也围坐在旁,脸上带着那种纯粹的、放松的笑意,目光温柔地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灯光暖黄,画面温馨得像一幅“阖家团圆”的油画。而我,是画框外那个格格不入的污点。

我的出现打破了这份“温馨”。大哥抬起头,看到我手里的行李箱,眉头瞬间又拧紧了:“你又在闹什么?还嫌不够乱?”

“闹?”我扯了扯嘴角,脸颊的刺痛提醒着刚才那一巴掌的分量。目光掠过他们,最终定格在糯糯身上。她似乎瑟缩了一下,往大哥怀里钻得更紧,大眼睛怯怯地望着我,像受惊的小动物。

二哥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猛地站起身,指着大门的方向,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沈曦!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步,就别再回来了!我们沈家没有你这样不懂事的女儿!”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沈家?原来,我早已不是沈家的人了。在他们心里,沈家的女儿,此刻正被他们护在怀中。

三哥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烦。他斜睨着我,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窝:

“呵,拎个箱子吓唬谁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玩意,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你也配跟糯糯比?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你也配跟糯糯比?”

这七个字,带着三哥特有的、刻薄的轻慢,如同最锋利的冰凌,瞬间刺穿了我摇摇欲坠的躯壳,直抵灵魂深处。身体里最后支撑着的那点东西,“咔嚓”一声,彻底断裂了。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空洞。

我甚至感觉不到脸上的肿痛了。

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再流一滴眼泪。我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只是异常平静地、死死地攥紧了冰凉的行李箱拉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成了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拖着它,我一步一步,走向那扇厚重的、象征着“家”的大门。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空洞得像是踩在万丈深渊的边缘。

身后,短暂的沉默后,是大哥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有对怀中新宠的无限宠溺:“好了好了,糯糯不怕,讨厌的人走了。明天大哥带你去个好地方玩,好不好?”

“真的吗?”糯糯的声音软糯,带着点小小的雀跃和试探。

“当然!”二哥的声音立刻加入进来,充满了哄劝的温柔,“我们去迪士尼!就是有好多好多公主、有漂亮城堡的那个!你不是最喜欢艾莎公主了吗?”

“哇!迪士尼!”糯糯的欢呼像一只欢快的小鸟,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带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快乐。

“对,我们带糯糯去迪士尼。”三哥的声音带着笑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玩个痛快!”

迪士尼。

那个我从十二岁就开始念叨、每年生日都许愿要去、却因为哥哥们各种“忙”和“下次一定”而拖了整整六年的地方。那张我精心收集了多年攻略、地图都翻得起了毛边的迪士尼乐园手册,此刻大概还躺在我的书桌抽屉里,和那些未曾实现的生日愿望一起,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原来,不是没时间,不是没机会。

只是那个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抽出时间、付出精力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砰。”

大门在我身后合拢的沉重声响,隔绝了门内那片骤然升腾起来的、属于另一个女孩的、充满了无限憧憬和欢声笑语的温暖空气。也将我,彻底隔绝在了冰冷、黑暗的初冬夜色里。

门内那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笑语声,被厚实的门板过滤得模糊不清,却像细密的毒针,穿透门扉,扎满我的后背。迪士尼。这三个字在耳边反复嗡鸣,带着糯糯的欢呼和他们宠溺的回应,变成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反复切割、研磨。

初冬的夜风像裹着冰渣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脸上。脸颊被大哥掌掴过的地方,那火辣辣的肿痛被寒风一激,反而变得麻木。但更深的寒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我站在台阶上,身后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家,眼前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望不见前路的黑暗。

街道空无一人,路灯昏黄的光线无力地洒下,在地上拉出我孤零零、被行李箱拖长的扭曲影子。风卷起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窃窃私语。

没有犹豫太久。我拖着箱子,没有目的,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身后那扇门,逃离那片虚假的温暖和剜心刺骨的对比。脚步沉重地踏入浓稠的夜色,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冷的沼泽里,越陷越深。

不知走了多久,远离了熟悉的街区和灯火。疲惫和寒冷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脸颊肿痛,心口更是空荡荡地疼着。在一个僻静的街角,我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滑坐下来,蜷缩起身体。行李箱歪倒在脚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微弱的光在黑暗中亮起。

我几乎是麻木地掏出来,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是朋友圈的更新提示。点开,最顶端的动态,来自大哥沈铮。

发布于十分钟前。

九宫格照片。

第一张,是巨大的、流光溢彩的迪士尼城堡,在湛蓝的天空下宛如梦幻的童话世界。

第二张,糯糯穿着崭新的、缀满亮片的艾莎公主裙,头戴银色假发和小皇冠,站在城堡前,脸上是灿烂到晃眼的笑容。她的小手,被一只属于男人的、宽大有力的手紧紧牵着。那只手,腕上戴着一块我无比熟悉的、大哥珍爱多年的腕表。

第三张,二哥沈锐把糯糯高高举过头顶,让她骑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糯糯张开双臂,兴奋地尖叫着,二哥仰头看着她,脸上是毫无保留的、近乎宠溺的纵容笑容。

第四张,三哥沈屿蹲在路边,正小心翼翼地给糯糯系运动鞋的鞋带。他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眼神专注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第五张,是他们四人的合影。巨大的米老鼠玩偶站在中间,大哥抱着糯糯站在米奇左边,二哥和三哥站在右边。糯糯被簇拥在中心,像个真正的小公主。大哥和三哥的手都搭在二哥的肩上,四个人对着镜头,笑容明亮、纯粹、幸福。那笑容里流淌出的暖意,几乎要溢出屏幕。

配文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带我们的小公主回家!糯糯宝贝开心最重要!」

我们的小公主。

回家。

开心最重要。

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狠狠扎进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再用力搅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涌上来。我死死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视线彻底模糊了,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不是委屈的泪水,更像是心口被剜开后淌出的、滚烫的血。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扭曲的脸,屏幕上那刺眼的幸福定格,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世界在眼前旋转、破碎、崩塌。所有支撑的力量都被抽空,我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瘫软在冰冷的地上,蜷缩成一团,无声地、剧烈地抽搐着。行李箱冰冷地抵着我的腿,像一个无情的嘲笑。

就在这意识被痛苦撕扯得濒临溃散的边缘,一阵刺耳的、急促的刹车声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街角响起!

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我惊惶地抬起头,模糊的泪眼中,只看到两道雪亮的、如同怪兽眼睛般的车灯光束,像巨大的探照灯,瞬间撕裂了浓稠的黑暗,将我完全吞噬!那强光带着一种冰冷的、毁灭性的力量,直直地撞进我的瞳孔深处。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刺目的白光中,似乎有几道黑影从车上迅猛地扑了下来,带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廉价烟草和汗液的陌生气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罩下!

“唔——!”

一只粗糙、带着厚茧的大手带着巨大的力量,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颧骨,瞬间剥夺了我所有的呼吸!浓重的皮革和汗味呛入鼻腔。

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那点微弱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踢蹬的双腿被轻易钳制,挥舞的手臂被粗暴地拧到身后。剧痛从肩膀和手腕传来。

另一个黑影动作麻利地掏出一块带着强烈刺鼻化学气味的湿布,狠狠地摁在了我的口鼻之上!那气味直冲大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感,像腐烂的水果混合着消毒水。意识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火炭,发出“嗤”的一声,迅速黯淡、熄灭。

最后残存的视线里,是那个被我拖了一路、此刻歪倒在地的行李箱。它被一只肮脏的球鞋随意地踢开,滚落到更深的阴影里,像一件被遗弃的垃圾。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闪烁了一下,映出屏幕上那张刺眼的、四人城堡前的合影。糯糯的笑容在光芒中一闪而逝。

随即,是无边无际、粘稠如墨的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

3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一丝微弱的光线像针一样刺入沉重的眼皮。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刺眼的白炽灯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干涩的眼球,带来一阵尖锐的酸胀和灼痛。我下意识地想闭眼,却被一只粗糙的手粗暴地捏住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醒了?”一个沙哑难听、带着浓重异域腔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

视线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黝黑、瘦削、布满风霜刻痕的脸。他们的眼神浑浊,像蒙着一层污浊的油膜,里面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温度,只有一种打量牲口般的、赤裸裸的估量和贪婪。其中一人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斜划到嘴角,随着他咧开的笑容而扭曲蠕动,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

浓重的汗臭、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浊流,死死堵在喉咙口。

意识如同沉船,艰难地浮出混沌的海面。身体的感觉也一点点回归,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后脑勺像是被重锤砸过,闷痛不已。脸颊被掌掴的地方依旧火辣辣地胀痛着。而最要命的是,双手被粗糙的麻绳死死反绑在身后,绳子深深勒进皮肉里,磨破了皮肤,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带来钻心的疼。

我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似乎是某种水泥地,寒气透过单薄的衣物直往骨头缝里钻。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其简陋、肮脏的棚屋。墙壁是斑驳脱落的灰泥,上面沾满了可疑的深褐色污渍。角落里堆着一些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破麻袋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种陈年积垢的腐朽气息。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缅北……那个只存在于新闻和都市恐怖传说里的、充斥着毒品、诈骗、暴力和无尽黑暗的地狱名词,带着血腥的獠牙,猛地攫住了我的全部思维!

“你们……是谁?放我走!求求你们……”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绝望的哭腔。

“走?”刀疤脸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怪异地嘎嘎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黑牙齿。他蹲下身,带着浓重体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粗糙的手指用力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浑浊而残忍的眼睛。“小美人儿,到了这儿,就别想‘走’这个字了。你这张脸,这身子骨,啧啧……可是值钱的好货色!”他贪婪的目光像黏腻的舌头,在我身上来回舔舐。

“老大,买家那边……”旁边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凑上来,搓着手,脸上带着谄媚又急切的神色。

刀疤脸男人松开我的下巴,站起身,不耐烦地挥挥手:“急什么!先关两天,磨磨性子,省得麻烦。这种城里来的娇小姐,骨头硬得很,不弄服帖了卖不上价。”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磨磨性子……弄服帖……每一个字都浸透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

“不……不要……求求你们……”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挣扎着想往后缩,却被另一个男人轻易地按住。

“老实点!”一声粗暴的呵斥伴随着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扇在另一侧脸上。眼前金星乱冒,耳膜轰鸣,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瘦猴男人粗暴地拽着我的胳膊,像拖拽一袋没有生命的货物,将我拖向棚屋深处一个更加阴暗潮湿的角落。那里有一个低矮的、用粗铁条焊成的笼子,像是关大型猛犬用的,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动物排泄物和腐烂食物的混合恶臭。

铁笼的门被哐当一声打开。我被狠狠地推了进去。冰冷粗糙的铁条硌着身体,铁笼门在身后被落锁,沉重的铁锁撞击声在死寂的棚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好‘享受’吧,小美人儿!”瘦猴男人猥琐地笑着,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转身离开。

黑暗再次降临。狭小的铁笼里,我只能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脸颊肿痛,手腕被绳子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口腔里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寒冷和恐惧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身体,不断收紧。铁笼外,那几个男人肆无忌惮的交谈声、粗俗的笑骂声、还有数钱时发出的哗啦声,清晰地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像鞭子抽打在我的神经上。

买家?好货色?

这些词在我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冲撞。他们要把我卖掉?卖到哪里去?做什么?

未知的恐怖,远比已知的疼痛更令人崩溃。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我彻底淹没。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自己鲜血的咸腥味,不敢发出一丝啜泣。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的,浸湿了肮脏的衣襟,又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冰凉。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在哪儿?你们看到我的朋友圈了吗?你们……会来找我吗?

这个念头荒谬地升起,随即被更深的绝望碾碎。不会的。他们正带着他们的小公主在童话城堡里欢笑。他们以为我不过是“闹脾气离家出走几天”。

他们甚至……叫我别再回去了。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绞痛。身体的痛苦,远不及这被至亲彻底抛弃的绝望来得刻骨铭心。我蜷缩在散发着恶臭的铁笼里,在黑暗和极度的恐惧中瑟瑟发抖,意识在冰冷的绝望和身体的剧痛中浮浮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饥饿像一只贪婪的爪子,撕扯着胃壁。干渴让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棚屋的门被再次推开,刺眼的光线涌入。刀疤脸男人和瘦猴走了进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差不多了吧?”刀疤脸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老大,水米未进,估摸着没力气折腾了。”瘦猴谄媚地应着。

铁笼的门锁被哗啦打开。我被粗暴地拖了出来,扔在地上。

“给她灌点水,别真弄死了,不值钱!”刀疤脸命令道。

一个肮脏的、破了口的陶碗凑到嘴边,里面是浑浊发黄的水,散发着怪味。我紧闭着嘴,本能地抗拒。

“妈的,给脸不要脸!”瘦猴骂了一句,捏住我的鼻子,强行掰开我的嘴。那股带着泥腥和腐烂气味的液体猛地灌了进来,呛得我剧烈咳嗽,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前襟。

“行了!”刀疤脸制止了他,蹲下身,那张带着蜈蚣般刀疤的脸凑近,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像毒蛇盯着猎物。“听着,小美人儿。待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见见世面。要是识相,乖乖听话,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识相……”他嘿嘿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如刀,“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威胁像冰锥,刺穿了我最后一点虚弱的意志。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被他们架着胳膊拖出了棚屋。外面依旧是阴沉的天色,空气潮湿闷热。眼前是一片杂乱破败的景象:低矮的棚屋、泥泞的道路、远处是连绵起伏、覆盖着浓密植被的墨绿色山峦。几个同样眼神麻木、衣衫褴褛的人影在远处晃动,如同行尸走肉。空气里弥漫着垃圾腐烂和某种劣质化学品混合的怪味。

这就是地狱的景象。

我被粗暴地塞进一辆破旧不堪、连车窗玻璃都没有的面包车后座。车里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和汗臭味。车子剧烈地颠簸着,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飞驰,扬起漫天尘土。

不知开了多久,车子在一片更加荒凉、戒备森严的园区外停下。高耸的围墙,上面缠绕着狰狞的带刺铁丝网,电网闪烁着不祥的幽蓝光芒。持枪的守卫眼神凶狠,像择人而噬的野兽。

刀疤脸男人下车,和守卫交涉了几句,递过去一沓脏兮兮的钞票。守卫掂量了一下,挥挥手放行。

车子驶入园区。里面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一排排简陋的铁皮房如同巨大的棺材,死气沉沉。一些敞开的门口,能看到里面人影晃动,空气中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绝望的哀嚎,还有凶神恶煞般的斥骂和鞭打声。这里没有阳光,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我被拖下车,带进其中一栋铁皮房。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昏黄的白炽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肉体腐烂的甜腻气息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一个穿着沾满不明污渍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走了过来。他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狭长而冷漠,没有丝毫感情,像手术刀一样冰冷锐利。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材质和可利用部分。

“这个?”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刚弄来的雏儿,城里货,细皮嫩肉,还没开过苞。您看……”刀疤脸搓着手,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白大褂男人没说话,只是伸出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像检查牲口一样,用力捏了捏我的胳膊、腰腹,甚至抬了抬我的下巴,检查我的牙齿。他的手指冰冷而用力,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激起我一阵阵剧烈的战栗和恶心。

“体质一般,应激反应强。”他收回手,语气毫无波澜,“做不了‘血库’(长期抽血),也扛不住‘水房’(电信诈骗)的高压。‘荷官’(线上堵伯)培训成本太高,周期长。”

他的每一个名词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恐怖代码,在我耳边嗡嗡作响。血库?水房?荷官?每一个词背后,都指向一种非人的折磨。

白大褂男人顿了顿,那双冰冷的眼睛再次扫过我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最后定格在我那双此刻充满了巨大惊惶的、年轻的眼睛上。他口罩下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

“不过……这张脸,这双眼睛,底子倒是不错。收拾收拾,送去‘展览部’吧。‘花瓶’那边最近货源紧张,正需要新鲜‘花材’。”

花瓶?花材?展览部?

这几个看似平常的词语,从他冰冷平板的口中吐出,结合这地狱般的环境,却瞬间激起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言喻的恐怖寒意!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冰冷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脏。

“花瓶?好!好!这个好!价高!”刀疤脸男人眼睛一亮,脸上的刀疤兴奋地扭动着,连连点头。

“带下去,处理干净。老规矩。”白大褂男人挥挥手,不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个即将被送入流水线的零件。

处理干净?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不知道“花瓶”意味着什么,但“处理干净”这四个字,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

“不——!放开我!我不要!救命——!”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爆发出凄厉的尖叫,疯狂地挣扎起来!指甲在钳制我的男人手臂上抓出血痕。

“妈的!找死!”瘦猴男人恶狠狠地咒骂,扬起手,一个坚硬的、冰冷的东西——似乎是枪托——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我的后颈!

剧痛和黑暗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吞没了一切。意识彻底沉沦之前,最后感知到的,是身体被粗暴拖拽时,粗糙地面摩擦皮肤的刺痛感,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花材”绝望到非人的、断续的呜咽。

4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沉浮浮,像一片被卷入深海旋涡的叶子。后颈那沉重的一击带来的钝痛,如同有节奏的鼓点,持续敲打着濒临破碎的神经。每一次试图清醒,都被更深的眩晕和撕裂般的痛楚拖拽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小时,或许是几天?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一丝微弱的光感,伴随着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耳鸣,艰难地刺破了厚重的黑暗。眼皮沉重得像焊死了一般,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依旧是刺眼的白光。不是自然光,是那种手术室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无影灯,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惨白、纤毫毕现。

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像赤身裸体被扔在冰窟之中,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寒意。身体……身体的感觉很奇怪。沉重?不,不是沉重。是一种……可怕的轻飘感,一种被掏空、被截断的虚无感。仿佛灵魂悬浮在冰冷的虚空里,脚下空荡荡的,找不到任何支撑。

我试图动一下手指。

没有回应。

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疯狂向上攀爬。我拼命集中残存的意志,将视线艰难地下移……

视线越过惨白的灯光,越过盖在身上的、同样惨白的薄布单……然后,凝固了。

布单覆盖下的身体轮廓……消失了。

从腰部往下,那本该有双腿支撑、有腰肢起伏的线条……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突兀的平坦。布单只是虚虚地覆盖着,勾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空荡荡的凹陷弧度。

嗡——!

大脑里像有一颗炸弹轰然炸开!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所有的感觉瞬间被抽离!只剩下无边无际、足以吞噬一切的空白和嗡鸣!

不……不可能……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冰渣灌入肺腑,带来剧烈的刺痛。这刺痛却无比真实。我用尽所有残存的力气,猛地扭动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视线如同濒死的鱼,死死地钉在那片平坦的布单上,试图穿透它,看到真相。

布单的一角,因为我的剧烈动作而滑落了一些。

露出了边缘。

那不是布料覆盖着躯体的边缘。

那是……一个冰冷、光滑、带着诡异弧度的……瓷器的边缘?像某种巨大花瓶的瓶口。

我的视线,如同被冻结的冰棱,死死地钉在那裸露的边缘上。光滑的、冰冷的、带着一种人工烧制后的釉质光泽的……瓷器?它严丝合缝地……连接着什么?

连接着我身体的下端。

那截……仅存的、腰部以上的躯干。

布单滑落的边缘,清晰地展示着——我的身体,从腰部开始,被齐整地……截断了。截断的创口边缘,被处理过,覆盖着厚厚的、浸出暗红色血渍的纱布。而纱布之下,那本该是血肉、骨骼、双腿的位置……被一个巨大的、青白色的、冰冷坚硬的瓷瓶所取代!

我的身体……像一株被砍断的植物,被粗暴地、残忍地“嫁接”在了这个巨大的瓷瓶之上!

“呃……啊……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声音,像是破旧风箱最后的喘息。不是尖叫,不是哭喊,是极致的恐惧和剧痛瞬间摧毁了发声能力后,仅剩的本能的、绝望的抽搐。

花瓶……花材……展览部……

白大褂男人那冰冷平板的声音,刀疤脸谄媚的笑容……所有恐怖的碎片,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无比清晰、无比残酷地拼接在了一起!

“花瓶”。

原来,这就是“花瓶”。

我被做成了“花瓶”!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我控制不住地剧烈呛咳起来,身体因为这震动而牵动了腰部的伤口,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入神经末梢!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上单薄的、类似病号服的衣物。

“醒了?”一个冷漠的女声在旁边响起,毫无感情,如同机器。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一个穿着同样沾有污渍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旁边,正低头在一个记录板上写着什么。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同样毫无波澜的眼睛。

“别乱动。伤口裂开感染,没人给你治,烂掉就扔掉。”她的话语冰冷得像手术刀,“编号K-731,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记住你的位置,‘花材’。”

花材……K-731……

这些冰冷的符号,像烙印一样刻进我的灵魂。

女人放下记录板,走到旁边一个推车前,拿起一个针管。针管里是某种浑浊的、泛着诡异黄绿色的液体。

“这是营养液和镇定剂,维持你活着。”她毫无预兆地抓住我仅存的手臂,动作粗暴地将针头扎进我肘弯的静脉!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带来一阵诡异的麻木感,迅速扩散。身体的疼痛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了一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灵魂被撕裂的空洞感,却更加清晰、更加绝望地弥漫开来。

她拔出针头,甚至懒得按压止血,任由细小的血珠从针眼渗出。然后,她拿起推车上另一个东西——一个粗糙的、带着污迹的硅胶奶嘴。

“张嘴。”命令的语气。

屈辱和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死死咬紧牙关,扭开头。

“啪!”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扇在脸上,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打得我眼冒金星。

“别不识抬举!K-731!”女人的声音带着不耐的戾气,“想饿死?渴死?没那么便宜!张嘴!这是你以后唯一的进食方式!再敢反抗,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活着!”

冰冷的硅胶奶嘴被粗暴地塞进了我紧咬的牙关之间。一股带着浓重防腐剂和劣质奶粉味道的、冰冷的流质食物,通过连接的软管,直接灌入我的喉咙!

生理性的反胃让我剧烈地干呕,却因为身体的束缚和镇定剂的作用,连呕吐都做不到。那令人作呕的液体,只能被迫地、屈辱地咽下去。

屈辱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溢出的奶白色汁液,流进脖颈,冰凉粘腻。

女人冷漠地看着,像在完成一项枯燥的日常工作。灌食完毕,她粗暴地扯出奶嘴,随手丢回推车。又拿起一块脏兮兮的毛巾,胡乱地在我脸上抹了几下,擦掉泪水和污渍。

“好了。”她站直身体,语气平板,“准备上展。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来参观。”她推着推车离开,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锁。

留下我,躺在这冰冷的台子上,像一个等待被展示的、残缺的、可怖的工艺品。身体的剧痛被药物压制,但灵魂的剧痛却像疯狂的藤蔓,缠绕着每一寸意识,越收越紧。

腰部以下那巨大、冰冷、坚硬的瓷瓶,像一个永恒的耻辱柱,提醒着我已非人的事实。

花瓶……花材……K-731……

展览……

意识在绝望的深渊里沉浮。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再次被打开。刚才那个女人和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神情麻木的男人走了进来。

“抬走,送到‘水晶宫’去。”女人命令道。

男人沉默地走过来,动作熟练而机械。他掀开我身上的白布单,露出那令人触目惊心的连接处——腰部包裹的厚厚纱布,和下方冰冷光滑的巨大瓷瓶。他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搬运一件家具。他弯下腰,双手小心翼翼地、却毫无温度地捧起那个巨大的、连接着我身体的瓷瓶。

身体骤然悬空!一种可怕的失重感传来!腰部残存的伤口被牵动,剧痛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我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破碎的抽气。

男人对我的痛苦毫无反应。他稳稳地捧着“花瓶”,像捧着一个易碎的贵重物品,迈步向外走去。女人跟在旁边。

穿过冰冷、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铁门,门后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如同地狱的背景音。

最终,他们在一扇厚重的、镶嵌着单向玻璃的门前停下。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温度被刻意调得很低的展厅。光线是精心设计的、幽暗的蓝色调,如同深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各种昂贵香水和消毒水混合的诡异气味。

展厅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透明容器。有巨大的水晶玻璃罐,有剔透的亚克力箱,也有我身下这种巨大的、冰冷的瓷瓶。每一个容器里,都盛放着……“展品”。

我绝望的目光扫过——

一个巨大的玻璃罐里,浸泡着某种无法辨认的、被剥离了大部分皮肤的器官组织,像一件抽象的生物雕塑。

一个精致的亚克力箱中,一个年轻的女孩,腰部以下同样消失,被连接在一个布满彩色琉璃镶嵌的“底座”上,她眼神空洞,如同坏掉的玩偶。

不远处,一个和我一样被“嫁接”在巨大瓷瓶上的“花材”,那瓷瓶里插着几支鲜艳欲滴、却散发着浓烈防腐剂味道的塑料玫瑰。她的头发被精心梳理过,脸上涂抹着厚重的、如同面具般的妆容,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嘴角被化妆品强行画出一个上扬的弧度,诡异而绝望。

这里是“水晶宫”。一个陈列着人类苦难和残缺的、扭曲的“艺术”殿堂。

我被男人小心地放置在一个空置的、高约一米的圆形展示台上。展示台位于展厅一个相对醒目的位置,幽蓝的光线从下方打上来,将我和身下巨大的青白瓷瓶笼罩其中。瓷瓶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像一块巨大的寒冰,吸走了我身体里最后一点温度。

女人走上前,动作麻利而冰冷。她拿起一个喷壶,里面是某种带着刺鼻香味的液体,胡乱地喷洒在我脸上、头发上、颈间,试图掩盖那无法消除的、属于囚禁和死亡的腐朽气息。然后,她拿出化妆盒,用粗糙的粉扑沾着厚厚的、惨白的粉底,用力拍打在我肿胀未消的脸颊上,试图遮盖住那些青紫的指印和伤痕。劣质化妆品的粉末呛入鼻腔。

最后,她从推车底层,拿出了一支鲜红的、塑料制成的玫瑰花。花茎被强行掰开,带着一股塑料的怪味,然后,被粗暴地、深深地塞进了我仅存的、被反绑在身后、早已麻木失去知觉的双手之中!

“拿好!这是你的‘花’!”她冷冰冰地命令,手指用力捏了捏我僵硬的手指,确保那塑料花茎不会掉落。

塑料玫瑰粗糙的茎秆硌着毫无知觉的手指,那抹刺眼的、虚假的鲜红,在幽蓝的光线下,像一个巨大的、嘲讽的伤口。

“花瓶”被摆正。女人退后一步,像欣赏一件刚完成的作品,冷漠地点点头。她和那个黑衣男人迅速离开了展厅,厚重的门再次无声地合拢。

死寂。

冰冷的死寂。

只有展厅里循环播放的、空洞飘渺的所谓“环境音乐”,如同幽灵的低语,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我被孤零零地遗弃在展示台上,像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标本。腰部以下那巨大、冰冷、坚硬的瓷瓶,像一个永恒的枷锁。塑料玫瑰的刺鼻香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令人窒息。厚厚的粉底糊在脸上,紧绷、干涩,像一层僵硬的假面。

K-731。花材。花瓶。

这就是我。

意识在无边的寒冷和绝望中漂浮,如同沉入万米深海。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永恒的酷刑。幽蓝的光线像冰冷的探照灯,将我无处遁形的残缺和屈辱暴露无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

展厅厚重的隔音门外,隐约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与这死寂地狱格格不入的谈笑声。那声音,带着一种放松的、甚至可以说是愉悦的腔调,是游客的声音!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紧接着,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厚重的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几道身影走了进来,伴随着门外涌入的、短暂的热带暖湿空气。

“先生们,请这边走,这里就是我们园区最具特色的‘生命重塑艺术展厅’,也被称为‘水晶宫’。”一个带着浓重口音、刻意拔高显得热情洋溢的男声响起,是园区内部的导游。

“艺术?”一个年轻些的、带着点玩世不恭意味的男声响起,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和轻佻的好奇,“老王,你管这叫艺术?我看就是些……嗯,猎奇玩意儿吧?”

这个声音……像一道带着高压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劈进我混沌的意识深渊!

那玩世不恭的语调,那特有的、尾音微微上扬的腔调……

是三哥沈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残破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带动着身下冰冷的瓷瓶都发出了轻微的、沉闷的摩擦声!

不……不可能……幻觉!一定是药物作用下的幻觉!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用尽残存的意志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球,如同生锈的轴承,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挪去——

幽蓝的、如同鬼魅般的光线下,门口走进来几个身影。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花哨夏威夷衫、身材微胖、一脸谄媚笑容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导游“老王”。

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三个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碎裂。

穿着剪裁合体亚麻休闲衬衫,眉宇间带着沉稳气度,正微微蹙眉打量着展厅环境的,是大哥沈铮!

穿着亮色Polo衫,脸上带着点旅途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是二哥沈锐!

而走在稍后,双手插在沙滩裤口袋里,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略带嘲弄和不耐烦的弧度,正对着旁边一个展柜里浸泡的器官标本撇着嘴、满脸写着“就这?”的人——

正是三哥沈屿!

轰——!!!

大脑里像是引爆了一颗核弹!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所有的声音、光线、感觉瞬间被炸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空白和尖锐到刺穿灵魂的嗡鸣!

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带糯糯去旅游?所以……旅游的地点……就是……这里?!这个人间地狱?!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彻底吞没!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无法言喻的痛苦而绷紧到极致,像一张拉满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腰部残存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导游老王谄媚的声音还在继续,像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三位老板请看,我们这里的每一件‘艺术品’,都凝聚了顶尖的‘重塑’理念,展现了生命在极致境遇下的……呃……独特美学价值!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体验!”

大哥沈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目光扫过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被嫁接在琉璃底座上的残躯,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适:“王经理,这种地方……实在谈不上什么美学。带我们看点别的吧。”

二哥沈锐也收起了好奇的目光,脸上露出明显的不适,附和道:“是啊老王,这也太……有点过了。怪瘆人的。”

“哎呀,沈总,沈二少,来都来了嘛!”老王搓着手,脸上的笑容更加油腻,“这可是我们缅北特色!别的地方您想看还看不到呢!保证让您大开眼界!这边请,这边还有更‘精致’的展品……”他热情地引着路,走向展厅更深处。

三哥沈屿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他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迈着散漫的步子,跟在后面,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周围的展台,带着一种纨绔子弟参观动物园般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他们……正在向我这边走来!

越来越近!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又在瞬间冻结!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真正的石头,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无法做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疯狂尖叫的念头:不要过来!不要看到我!不要!!!

导游老王喋喋不休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特别是这个展区,我们称之为‘瓶中精灵’系列!您看这些‘花材’与瓷器的结合,多么完美!多么富有诗意!尤其是这一件……”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我的展台前!

幽蓝的灯光,毫无保留地打在我惨白厚重的妆容上,打在我空洞绝望的眼睛上,打在我手中那支刺眼的、虚假的塑料玫瑰花上,更打在我身下那个巨大、冰冷、象征着永恒耻辱的青白瓷瓶上!

导游老王堆着满脸的谄笑,侧身让开,像一个展示稀世珍宝的拍卖师,夸张地伸出手臂指向我:“……请看!这是我们最新到的顶级‘花材’,编号K-731!您看她这双眼睛,多么纯净!多么富有故事感!与这古典的青瓷瓶搭配,简直是绝品!真正的人间艺术品啊!”

大哥沈铮、二哥沈锐、三哥沈屿的目光,随着老王的指引,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三双眼睛。

六道目光。

如同六把烧红的探针,狠狠地、毫无缓冲地刺入我的瞳孔深处!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展厅里只剩下那空洞飘渺的背景音乐在死寂中诡异回荡。

大哥沈铮脸上那点残留的厌恶和不耐烦,如同被极寒的冰风瞬间冻结、粉碎!他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那双总是沉稳、可靠、带着兄长威严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非人的、可怖的形象——惨白的妆容,空洞的眼神,仅存的残躯,冰冷的瓷瓶,还有那支刺目的塑料玫瑰……他微微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被硬生生扼住的抽气声,像是被人用巨锤砸中了胸口,踉跄着猛地后退了一大步,撞在身后冰冷的展柜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二哥沈锐的反应更加剧烈。他那双总是明亮带笑的眼睛,在看清我的瞬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浪潮汹涌翻滚!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弓了起来,像是被无形的重拳狠狠击中了腹部!“噗——”一大口鲜红的、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如同凄厉的血色梅花,溅落在他亮色的Polo衫前襟上,溅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他双手死死捂住嘴,更多的血沫从指缝间涌出,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呛咳声,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神涣散,充满了世界崩塌的极致绝望!

而三哥沈屿……

他那张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刻薄笑容的脸,在看清我的刹那,所有的表情彻底凝固!像一张被骤然撕裂的面具!那双总是带着促狭和嘲弄的眼睛,此刻瞪大到极致,眼球几乎要脱眶而出!里面是翻江倒海、足以吞噬一切的惊骇、恐惧、难以置信和……瞬间席卷而来的、毁灭性的剧痛!

“呃……嗬……”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像是濒死野兽的哀鸣。

下一秒,他猛地爆发出一种非人的、撕裂般的尖嚎!那声音凄厉得穿透了整个死寂的展厅,盖过了背景音乐,如同地狱厉鬼的哭嚎!

“小曦——!!!”

他像一头彻底失控、陷入疯狂的野兽,完全无视了身边的一切!导游老王惊愕的脸,大哥的踉跄,二哥呕出的鲜血……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展台上那个被装在瓷瓶里的、他刚刚还视若无睹的“展品”!

他猛地向前冲去!动作狂暴而毫无章法!带倒了旁边一个放置着精致琉璃“底座”的展台!琉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放开她!放开我妹妹!!”他嘶吼着,目眦欲裂,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的毁灭欲!他像一颗失控的炮弹,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撞向禁锢着我的、那个透明的、坚硬的亚克力防护罩!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坚硬的亚克力罩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以他撞击的额头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来!鲜红的血液,立刻从他额头的伤口涌出,迅速染红了他半张脸,沿着裂开的纹路蜿蜒流下,像一道道血泪!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击未破,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再次狠狠撞了上去!肩膀、身体,疯狂地撞击着那布满裂痕的防护罩!

“哐!哐!哐!”

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防护罩剧烈地摇晃着,裂痕迅速扩大!

“拦住他!快拦住他!”导游老王终于从极度的惊骇中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嘶叫着!旁边的黑衣守卫如梦初醒,慌忙扑上去想要拉住沈屿!

但已经晚了!

“哗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

在三哥沈屿又一次不要命的猛烈撞击下,那布满裂痕的亚克力防护罩,终于彻底爆裂开来!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散飞溅!

沈屿也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带得向前扑倒,但他完全不顾满身的玻璃碎屑和额头上汩汩流下的鲜血!他手脚并用地、几乎是爬着扑到了展示台前!

那双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手,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和令人心碎的颤抖,猛地伸向我!一把死死地抱住了我仅存的、那截冰冷的、残破的躯干!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生生揉碎进他的骨血里!

“小曦……小曦!我的妹妹啊!!!”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声音破碎沙哑到了极点,滚烫的泪水混合着额头的鲜血,汹涌地滴落在我的脸上、颈间,灼热得如同岩浆!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绝望和毁灭性的痛苦,“哥错了!哥错了啊!!!哥该死!!!啊——!!!”

他抱着我,如同抱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却被他亲手摔得粉碎的珍宝,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痛彻心扉的长嚎!那嚎叫声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震得人灵魂都在颤抖!

大哥沈铮终于从那巨大的冲击中找回了一丝神智。他看着三弟抱着那截残躯嘶嚎,看着二弟跪在地上呕血不止,看着展台上那个被塞着塑料玫瑰、装在冰冷瓷瓶里的妹妹……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绝望。他踉跄着向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我,又像是想要拉开陷入彻底疯狂的沈屿。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最终,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高大的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彻底昏死过去。

二哥沈锐依旧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他还在不停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凄艳绝望的花。他的眼神涣散,失焦地望着虚空,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只有破碎的、如同梦呓般的呢喃:“小曦……回家……哥带你回家……”眼泪混合着嘴角的血迹,在他惨白的脸上肆意流淌。

整个展厅,陷入一片地狱般的混乱和死寂。导游老王和黑衣守卫惊恐地呆立当场,不知所措。碎裂的防护罩残片散落一地,反射着幽蓝冰冷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塑料玫瑰的刺鼻香味……还有那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而我。

被三哥沈屿用尽生命般的力量死死抱在怀里。他滚烫的泪水和温热的血液滴落在我的脸上、颈间。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早已麻木的神经。

可我的身体,依旧冰冷而僵硬。腰部以下那巨大瓷瓶的冰冷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存在的真相。那支塑料玫瑰,还被我僵硬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粗糙的茎秆硌着掌心。

他的眼泪很烫,他的怀抱很用力。

可我……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从那巨大的青白瓷瓶里,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冻结了我的血液,冻结了我的灵魂,冻结了这世间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意识在极致的寒冷和空洞中,缓缓下沉。三哥那绝望的嘶吼、二哥痛苦的呛咳、大哥倒地的闷响、导游惊恐的尖叫……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厚厚的冰层,模糊、遥远,最终归于沉寂。

眼前最后残留的景象,是沈屿那张被鲜血和泪水彻底糊满的、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

还有,透过他染血的发丝间隙,看到的展厅穹顶高处,一扇小小的、积满灰尘的换气窗。

窗外,有一线阳光。

很微弱,很遥远,但确实是阳光。

它静静地投射下来,穿过展厅幽蓝冰冷的光线,落在我身下那巨大、光滑、冰冷的青白瓷瓶上。

阳光在瓶身上流淌,反射出一点微弱、冰冷、毫无温度的光斑。

像一滴凝固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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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6-11 17:3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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